“呃,那個是聶榮,”邱常看出了饒未黔的戒備,“是我的學弟,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他本來不想看展,被我硬是拖過來了,所以一直在休息區等我。”
饒未黔仍舊緊盯著監控屏幕若有所思地沉默。周易亭以前回到家,最喜歡說的就是邱姐又如何如何了。認識了徐昱林以后,邱常的話題度才被奪走了一點。邱常的話對于饒周兩兄妹來說還是可靠的。
按著周易亭描述的,邱常做事利落,不茍言笑,在整個工作室里都是出了名的。可是現在饒未黔和邱常站在一起,卻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拒人千里的疏離感,反倒覺得是見了老朋友一般的自在。妹妹的話也不能盡信,饒未黔暗暗思忖。
給人自在感的邱常女士此時正極不自在地坐在椅子上。提到聶榮以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能讓人皺緊眉頭的事,板著臉發呆。
“還有別的嗎?別的展廳的?”饒未黔又跑到另一處監控窗口查看。他看見東北展廳在發生爭執,兩條展廳的連接處開滿了小朵的花,地下展廳只有寥寥幾位參觀者。
“怪事,”饒未黔心里納悶,他請求幫忙調一下到洗手間門口的監控。他就不信,一個懷揣著壞心腸的賊怎么能堂堂正正地將別人的手機搶了把卡拔掉。
可是洗手間人來人往,各個看著都體面的不得了。饒未黔竟沒有看見一個舉止不自然的人,如果要讓他從這參觀的幾百名游客中硬選出一個像偷了魏子青手機的賊來,未免也太不禮貌了些。
“哥,你真的是來給我排查什么可疑人物的?”周易亭懷疑地問,她怎么覺得饒未黔特意跑來,似乎是為了別的事情。
“啊?我——”饒未黔一時間答不上來的原因是,本來他確實為了周易亭而來,現在反倒心里惦記著魏子青,在給她找什么偷手機的人。饒未黔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又不能明著和妹妹說,只好繼續默默地看監控。
和魏子青溝通的時候饒未黔得知,在中午她還用手機回了個消息,到晚上回去的時候手機就不見了。下午參觀的游客只增不減,饒未黔覺得如果鉆牛角尖搜查的話大概找到明天也沒有結果。
“不會是我在這里,影響了你的工作吧?”饒未黔忙轉換話題。周易亭笑了笑:“你看,我一說你就這樣,找吧找吧,這工作室里這么多人,我還能出什么事,嗯?”
饒未黔知道妹妹不是什么不更事的小姑娘,不用他多叮囑人身安全方面的事。她能說得出這樣過分樂觀的話,大概是看出了自己的心不在焉。
不過現在他沒有給周易亭好好解釋的余裕,他繼續緊盯著屏幕,希望能從監控中發現更多的端倪來轉移注意力。
可監控的內容又有什么可研究的呢?無非是人流來往,展廳空了又滿,穿著各色服裝的小姑娘小伙子們走來走去,饒未黔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澀,重新倒回了一旁的椅子中。
怎么說呢,像饒未黔這樣對大多數不關己的外事持冷漠態度的人,一旦勁頭上來了,被壓抑了許久的熱情就會一股腦傾注在讓他發生改變的人或事上。在饒未黔倒在椅子上休息的片刻中,后知后覺的羞愧感慢慢爬上了饒未黔的心尖。剛剛那個急著抓犯人的傻小子是哪位?饒未黔揣在懷中的手不安地放在鬢角處撓了幾下。他又偷偷瞄了一眼妹妹。
周易亭正饒有興趣地靠在椅子旁注視哥哥的發旋。遇見饒未黔試探的眼神就莞爾一笑。她的頭發因為太忙,已經很久沒剪了,不規矩的發絲搭在鼻梁上,隨著她輕微的呼吸一聳一聳。饒未黔不好意思地起身讓周易亭坐,被她拒絕了。
“哥你坐唄,我天天都在工作室里坐著,一點都不累,”周易亭仍舊保持著笑容,“你堅持要看監控,等會兒有的累呢。”
饒未黔愈發地慚愧。妹妹天天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難得溫情一次,饒未黔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他一開始猜測周易亭是故意和他開玩笑,實則早就想調侃自己了。可聊得多了之后,饒未黔發現自己似乎錯了,周易亭是真心實意在勸慰自己,兩張對比,沒心沒肺反而是自己。
“哥!”
“嗯?”饒未黔不敢再在別的方面怠慢自己的妹妹,連忙接話。
“你還查不查了呀,怎么發上呆了?”
饒未黔再不好意思開口告訴周易亭說他自己是擔心周易亭的安全才在這里趴著看監控,他的臉皮這些年雖然磨練得不薄,但周易亭畢竟是自己的血親。饒未黔準備向妹妹說實話了。
“其實啊,易亭,我這回來不全是為了——”
“學姐!”一聲高呼打斷了兄妹倆的交流。饒未黔咂了兩下嘴,頭痛不已。再拖個一會兒告訴周易亭真相,怕這丫頭又要和自己置氣,方才那一點溫情恐怕也會蕩然無存了吧。
“學姐,”杜集通氣喘吁吁地趕到周易亭的身邊,“還需要一個章。”
最近一段時間杜集通都在為自己的學分奔波,除了要來工作室幫忙之外,他似乎還找了份別的差事。周易亭數次打聽這差事是什么,竟要他起早貪黑,臉都瘦了點。可杜集通只是紅著臉搖頭,直逗得周易亭樂。這小子,怕是有什么情意心思不愿告訴別人吧?
“昨天我說要給你再多蓋一個,你非說沒事,看看,現在累了吧。”周易亭的胳膊靈巧地穿過哥哥的腋下,拉開抽屜取了章出來。饒未黔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礙手礙腳,他幾乎是逃著從椅子上離開,站到辦公區正對著的一堵還沒來得及裝潢的墻邊去,這樣子配上他羞得通紅的臉,看著就像被罰站的學生。杜集通沒有過多注意這個不速之客,只是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他滿心想著另一件事,愣著神連章已經蓋好了都沒有注意到。
“嘿!”周易亭看著面前的二人哭笑不得,她先揮揮手讓杜集通回神,才抬頭對饒未黔說:“監控呢,還看嗎?”
饒未黔的羞愧感已到達了前所未有的強烈程度,他局促不安地垂下手說:“暫時不看了吧,你工作也忙,這么多人陪著,我還在這咋唬,給你添不少麻煩吧,先這樣,我回去了。”
周易亭看出了哥哥的緊張和別扭,三步兩步地趕上拽住了他的袖子。
“哪會呢,待在這兒的人都羨慕易亭有個這樣貼心的哥哥,更何況她自己呢。”
周易亭沒開口,坐在一旁的邱常倒是發話了。她一反平常嚴謹的模樣,把玩西裝的紐扣直到它周圍的衣料變得褶皺才松手。周易亭早就看出她有心事,但礙于對長輩的尊重沒有多問。
“對啊,哥你今天真的挺奇怪的,不會是吃了過量的速食太難消化吧?”周易亭終于是展露出了她牙尖嘴利的常態,抓著饒未黔把他拽了回來,“監控呢,你愿意查,去查就是了...”
周易亭的停頓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饒未黔又一次緊張了。
“雖然嘛,你要找的可能不是對我有威脅的什么可疑人物——”
饒未黔吞咽了一下,可嘴里干巴巴的。
“但我還是很開心的,各種意義上...”周易亭的話越說越小聲,語氣也越來越活潑,到最后近乎于在用悄悄話撒嬌。饒未黔明白妹妹已經洞悉了自己心中的大半,只不過不清楚對象是魏子青罷了。邱常他笑也不是,板著臉也不是,只好輕輕拍了一下周易亭的胳膊。
兄妹倆的對話此后一直沒有斷過,雖然內容無非是家長里短,不涉機密,可兩人誰也沒有將聲音再提高一些。窸窸窣窣的小聲討論在密閉的辦公室里似乎很吸引人,可在座的各位完全沒有要去一探究竟的意思。且不論忙人杜集通在癡癡地念著什么,單就工作狂邱常在單位表現出的那不自然的舉止,就能看出她心中壓了些糟糕的秘密。
“我去倒點水喝,”邱常像是對異姓兄妹和發呆的大學生打招呼,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她起身把高跟鞋踩得歪歪斜斜,走到門口時才突兀地問:
“你們小時候戴過額飾,像金約這樣的嗎?”
由于這問題實在來的突然了些,就連發呆的杜集通都怔了一下,隨即搖頭:“沒,從沒戴過什么金約,額飾都沒見過幾副。”
講話的周易亭和饒未黔也停下,對視了一眼,隨后為難地搖頭。“邱姐,這不是古人的玩意嗎?怎么,工作室要做這個了?”周易亭好奇地問。
邱常自覺有些怪異,只得在門前嘆了口氣,轉身匆匆離開了。周易亭會錯了意,還以為邱常考查他們的專業能力不過關,生氣了,慌得對著哥哥不住地遞眼神。
邱常出了辦公室,一路尋著飲水機而去。她沒有考查工作的意思,但她確實想發點脾氣,走了幾步后又開始反省自己太過計較,變得小心眼了。
本來瀟灑的邱常什么時候這樣愁容滿面過?
“說什么金約,誰都沒聽過呢。”
邱常按下涼水開關的手勁重得嚇人,她接了滿滿一杯涼水,還沒到嘴就灑了。
“那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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