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無垠看著王東東,他其實并不打算干涉王東東的決定。王東東如果現在要找回記憶,當然再好不過,可是如果他選擇放棄,其實對姜無垠來說,也沒有什么損失,畢竟那一點點的酬勞,算了也就算了。
姜無垠能再來到這里,就比什么都強,這就是最好的酬勞。
王東東卻很認真的看著顏如玉說:“我選擇知道真相,我這二十年來過得如同金魚一樣的生活,游出去,游回來,然后就什么都忘記了,我連我父母怎么回事都記不住。”
顏如玉有些不忍:“如果真相很殘忍,你也要知道嗎?”
王東東愣了:“什么叫做真相很殘忍?”姜無垠看著他,嫌棄的說:“你自己都不愿意記得,寧愿把記憶賣給這個妖怪,你說殘忍不殘忍,你說你敢不敢要。”№Ⅰ№Ⅰ
筱筱一道冷冷的目光刺向姜無垠,他非常不喜歡這個人類,更重要的是,這個人類,根本就不會被他消除記憶,這可是頭一遭,他感到有一些不受控的威脅,也許這里呆的夠久的了,是時候離開了,只是阿顏……他有些猶豫。
姜無垠渾身就像是長滿了刺一樣,周身難受,他退了兩步,走到顏如玉身旁,厚顏無恥的讓顏如玉擋住了這道目光,然后松了一口氣。
阿顏嘴角彎彎,余光看了看狼狽的姜無垠,雖說長得像,姜無垠比起筱筱來,還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氣勢上簡直被筱筱碾壓成泥。就是這厚顏無恥的本事,筱筱可遠不及他。
王東東遲疑了一下,說:“我現在過得,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如果是我自己出賣的記憶,我今天贖回來吧。”他想了想:“不管是什么可怕的記憶,二十年過去了,是不是應該有個了斷了?”№Ⅰ№Ⅰ
阿顏嘆了口氣,不再勸說。
筱筱見他堅持,也不多勸,伸出手,一個裝滿了黑色的涌動著煙霧的透明水晶瓶子從架子上緩緩飛了出來,落到筱筱手里。
“神仙,他真的是神仙!”王東東喃喃的說。
“妖怪,他真的是妖怪!”姜無垠喃喃的說。
姜無垠覺得筱筱這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因為上次來,也沒見他這么招搖用這一招啊,感覺就是故意要給姜無垠看的,姜無垠面無表情,卻一直在腹誹這妖怪,小心眼,愛炫耀,小肚雞腸。
阿顏似乎聽到姜無垠的心聲一樣,嘴角又彎到一個好看的弧度。姜無垠心里就像是寒冬天喝熱奶茶,又暖又甜,一直暖到心里,甜到舌尖,阿顏怎么這么好看啊,姜無垠的注意力完全就不在筱筱身上了。№Ⅰ№Ⅰ
王東東卻是看著筱筱,滿眼都是少年人的崇拜神情。那黑色水晶瓶子緩緩的飛到筱筱手中,另外一個瓶子也了跟上來,飛到筱筱另外一只手中,給這個地方平添了許多的神秘。
筱筱面無表情:“這是你二十年前賣給我的,這一個,則是這二十年你所有的記憶,確定要拿回去嗎?”那些暗黑的煙霧在水晶瓶子里洶涌澎湃,撞擊著瓶子,沒有聲音,卻讓人感到十分恐懼。
王東東看著那張牙舞爪的煙霧,莫名的感到感到十分心悸,他拉著姜無垠,求助的看了他一眼,姜無垠拽開自己的袖子,嫌棄的說:“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問我干嘛。”
王東東只好轉臉去看著筱筱,神仙大人正在面無表情的等他的決定,顏如玉抱著貓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姜無垠只顧著看顏如玉。№Ⅰ№Ⅰ
這是自己的事情,王東東對自己說。
可是他沒來由的一陣害怕又是為了什么?他突然意識到當年自己把這些記憶賣給筱筱,一定是自己沒有辦法承受的,他今天又可以承受了嗎?這二十年他可是毫無成長和進步的。
可是也許他這一輩子只有這個機會能擺脫這個詛咒,他對筱筱點點頭:“我要取回那些記憶。”
筱筱拿下水晶瓶子的塞子,煙霧涌動,噴涌而出,很快彌漫了整個房間。
顏如玉看著看著,突然捂住了嘴巴,姜無垠的視線也從阿顏身上轉移到了王東東的回憶里。
二十年前,千禧年情人節的深夜,一個小男孩賣完了自己的花,隔壁小女孩的花還沒有賣完,她是新來的,臉皮不夠厚,也不敢大聲吆喝,常常是被人一瞪,她就畏畏縮縮的退后了,一個晚上,一枝花都沒有賣出去。№Ⅰ№Ⅰ
小男孩太知道如果沒有賣完會遭受什么樣的后果了,他把自己的花賣完后,搶過了小女孩的花籃,把自己的花籃塞在她手中,然后自己走下了天橋,到另外一頭去賣花去了。
小男孩沒有想到的是,后來的生意并沒有那么好做,他到最后也沒有把那一籃花賣完,他當然知道等著自己的會是什么。
半夜收工的時候,他當然沒有好下場,加上他把賣花的錢送給了隔壁姑娘的事情被那兩個混混知道了,狠狠的將他一頓好打。
小男孩沒有后悔,他只是遺憾自己沒有足夠的時間把花賣完,如果早一些決定跟小女孩交換就好了。
深夜的巷子里,沒有人來人往,這是城市的陰暗面,沒有人會關注的地方。他被打得頭破血流,小杰哥的煙頭燙在身上,小男孩蜷縮身體,避無可避,大山哥的皮鞋踢在身上,小男孩聽到骨頭裂開的聲音。
他捂著頭,血從指縫間流出,迷糊了他的眼睛。他嘴里卻是甜的,心里在想,還好是自己,旁邊那個小姑娘可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她那么嬌滴滴的,相反自己反正皮厚,爹不疼娘不愛。
等他們發泄完了就好了,打夠了,打累了,他們就停手了,小男孩這么想的。
時間漫長,過得度秒如年,皮囊在他眼里被棄如敝履,他護著頭,盡量忽視身體上的疼痛,盡量想著等一會兒回到家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餐泡面加雞蛋,只要他們打夠了,會罷手的,以前都是這樣的。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因為巷子口有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堅定的響起:“住手,你們要打死他了。”是在他旁邊賣花的那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