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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印象?”
甘洛蜷縮在溫軟的被子里,想起張肖的回答,和他一瞬肅穆的面容,揭開被子翻身坐了起來,偏頭看了一眼鬧鐘,夜間十一點。
仰面又躺下,盯著天花板自言自語,“反應分明是認識的樣子,為什么說只是有點映像……”
周六,甘洛和往常一樣早早的起床,推開窗戶,晨風灌進屋子,涼涼的,帶著晨間竹林飄過來的草木清甜。
看著桌子鎖著的抽屜,她拿了鑰匙打開,拉開,拿出內里藏藍色的鐵皮盒子,指尖撫過盒面艷紅的虞美人浮紋。
她打開盒蓋,拿出內里小心存放的結繩,繩子顏色是純正的緋紅,繩子的兩端編著零散的白色珠子,扁平,與食指同寬。
緋紅,冉菲……甘洛念頭初起,看著手里的紅繩,頭皮隨著太陽穴顫痛……
“我叫冉菲,我們當朋友好不好”
“緋紅最襯小洛,喜不喜歡?”
“緋紅的緋和我的菲字同音哦,這是我編的,你要好好收著。”
腦海中傳來女孩子的嬌笑,泠泠脆脆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
甘洛瞳孔驟縮,一手攥緊手里的紅繩,腦后漸漸傳來一陣陣鈍痛,指甲緊緊摳著桌沿,盯著手里的的紅繩。
甘洛唇角顫動無聲,一遍遍的聲音仍舊在腦海里回蕩……
“小洛,我們要當一輩子的朋友,媽媽說朋友就要不離不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你別哭了……那些人是壞蛋,不要理他們。”
“小洛,明天是我生日,我們去游樂場吧。”
“小洛,我好痛,好痛………你幫幫我!幫幫我!”
甘洛跪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腦海中的記憶支離破碎,隱隱約約的片段是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你叫我幫你什么?我為什么想不起來!我為什么想不起來!冉菲!”
眼淚砸落在地板上,甘洛雙手抱頭跪伏在地板,雙肘撐地,瞬間的精神緊繃讓她幾乎脫力。
側身躺在地板上,甘洛緊緊攥著手里的紅繩,越攥越緊,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青白,“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后腦的鈍痛漸漸退去,甘洛撐著地面起身,坐在梳妝鏡前,臉色蒼白,身上的溫度被冰冷的地板吸去一半。
她用手里的紅繩扎了丸子頭,被側邊短發遮擋的側臉顯露,可見鏡中線條流暢的下頜,細眉杏眼。
冉菲和她左眼尾都有顆淚痣!
眼內猶有淚光,甘洛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眸光漸冷。
窗外晨光金燦,甘洛呆呆的坐了半個時辰。
起身,拿過衣架上齊小腿的白色長袖裙一套,身子已顯玲瓏,甘洛反手束緊腰帶。
她準備今天去一趟袁家。
出門,見檐廊的茶幾上,棋盒壓著一張紙,走近拿起,字跡遒勁嶙峋:周六無事不要出遠門,晚六點前回家,我會過來視察。
臉上的血色緩緩恢復,看著紙上的字跡,她心里的不安漸漸平復,張肖雖會護著她的安全,但是職責所在,對方告知的消息有限。
冉菲的死因被埋沒,想要翻案查出冉菲的死因,得去S城。
就一起查吧,自己的,和冉菲的,一起。
甘洛垂眸,將紙條上張肖的名字撕掉埋進花盆的土里,其余的字疊起放進衣兜。
也不知道哥哥今天回不回家,如果張肖和他撞見,她怎么講這來龍去脈,她本意,是不想要家里人知道這件事情,家里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收拾妥帖已近八點,濟安堂近期沒有收草藥,她便帶了些自己做的糕點。
然剛拐過轉角,出去的青石路就被兩輛車給堵了。
正想擦邊繞過去,卻見車門打開,張敏下車,關上車門的同時側眸一轉看向立在拐角邊的甘洛,饒有意味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含笑朝著她點了點頭,身姿玲瓏,姿態優雅,模樣更是生的極好,杏眼長眉,妝容精致。
甘洛回之一笑,瞧年齡,二十四五的模樣,心想該是周璟睿的家里人,她未作停留,提著籃子從車子旁側過去。
“你叫甘洛吧。”擦肩而過的一刻,女人喚住了她。
“嗯。”
甘洛點頭,唇角含著淡笑,停步未走。
瞧著面前的小丫頭眉眼彎彎,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緒,張敏唇角一勾,“睿和你相處的怎么樣?”
“還行,鄰里靠的近,偶爾來往。”
甘洛神情和方才沒差,卻多看了幾眼面前的女人,“姐姐如何稱呼?”
“你和睿的年齡沒差多少,叫我張姨就成。”聽了一耳姐姐,張敏臉上帶了笑意,“先進屋坐會兒?”
“謝謝張姨,有事就不便久留了。”
甘洛言語上一直和她保持著距離,面前女人給她的感覺有些膈應,賞心悅目的漂亮,可笑不達眼底。
既稱姨,那該周璟睿母親的姊妹,無關緊要的人她沒多想,繞過車子走遠。
周璟睿出門,正巧見著甘洛走遠的背影,眸光微沉看向門前立著的女人,“你來這里干嘛?”
“是你爸爸的意思,要我回來瞧瞧你的病況。”張敏進門,身后助理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下車,周璟睿看著一堆東西沒了好臉色,“你要住多久?”
“看心情,心情好也許能待個一兩周。你奶奶沒在家?”
張敏隨手指了一間房示意助理將東西搬過去,扭頭看向門口立著的少年,“你捅出簍子,我不回來幫你補,誰幫你?你爸爸讓我照顧你,我自然是要管的。”
“剛才那丫頭我見著了,長得水靈靈的,就是心思深沉,和她年齡不符,這樣的女孩子,你最好離她遠點。”
“我和她只是鄰里關系,我要求發布的聲明,那邊為什么不發?”周璟睿擰眉看著她,“經濟人是你那邊的人,別給我說他們沒有給你說過。”
“你是當紅明星,她是一鄉間丫頭,熱度一過也就消停了,你發聲明,是提醒旁人,你對這件事情還挺在乎?現在網上的風波清淡了許多,為了你們兩人好,我的建議是不理會。”
張敏眼角余光瞧了他一眼,見他不再說話,眸光漸漸攢了冷意,如果是普通的鄉間丫頭,她犯不著親自來陽河一趟。
想起照片上她和張肖有牽扯,張敏眼尾的粉都皺起了褶子。
娛樂新聞要的是看點,現在和周璟睿攪在一起,那個小丫頭的過去,可有的挖。
濟安堂關著門,甘洛剛走到開著的側門口,袁老頭瞧見了她,聲音沙啞,嗓子和滾了烙鐵般,“喲,丫頭還記得老頭兒我啊,不收藥還真不見你登門。”
“快期末了,有些忙嘛,今天得空過來,帶了您老喜歡的桂花酥。”
甘洛進門,將手里提著的籃子往桌子上一擱,見他坐在花臺后面不過來,挑眉道:“這可是李奶奶教我做的,你要是不喜,我這就拿回去。”
“她近期可好?”
袁老頭兒撤了扇子,搖著輪椅從花臺后側出來,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眉頭舒展再咬了一口,扭頭看著她,“你學了多久?”
甘洛手心微攥,看了一眼輪椅沒作聲,“一天。”不過幾天不見,怎會病的這樣重!
“病來如山倒,看著我做甚?坐啊!”袁老頭瞧了她一眼,招手讓她靠近。
“做的是你喜歡的咸淡口味,這個是認真學了的。”
甘洛拉過椅子坐下,對面的老人氣色很差,他本就有隱疾,干瘦的人又瘦了一圈,皮包骨般,“病好些沒?”
“沒好些就不能坐這里跟你說話?說吧,想問我什么,就沒見過你獻殷勤。”
老人一瞧甘洛的眉眼就知道她有事,也是,甘洛在他面前不會特意掩飾,想到這個,滿是皺紋的臉揚起了笑容。
“我遇上難題了,找你解惑的。”
“你知道胡增光以前的事情吧,所以那次我帶胡梅來,你才不打算幫他?”甘洛拿起一塊桂花酥,咬了一口,嘴角沾了些細沫。
見袁老頭兒看著自己,甘洛放下手里的酥餅,如實道:“他前段時間入獄,判刑一年。”
“胡梅那丫頭為難你了?”袁老頭看著她側臉,目光集中在甘洛頭上的紅繩上。
甘洛一楞,轉而一笑道:“也沒有怎樣……她的性格遇上這樣的事情,我能理解。”
“你們學校的那個馮謙,那人你防著點,他認錢,不認理。”
袁老頭看著面前的丫頭,枯黃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的不多,他們盯上你的消息我也是近期才知道,四年前你搬來陽河,有人拜托我在陽河看顧你,可現在老頭子老了,沒以前的氣力,這身子看著也要走到盡頭了。現在不給你講,我怕以后沒機會。”
她眼眶泛紅,抬頭看著面前的老人,感覺眼中酸澀,忙垂眸看著桌面的紋路,心思一沉的同時,又覺得有幾分寬慰。
袁老頭兒知道的比她認為的多,他也沒有瞞著她的意思,他本可以當旁觀者。
甘洛起身,環臂抱住了袁老頭,面對面前遲暮的老人,除了一個擁抱,她說不出寬慰的話。
“要是有個孫女就好了,像你一樣,還知道疼人。偏家里就一孫兒,幾年不見一面。”
“爺爺。”甘洛嘴角一笑,“我爺爺去的早,我當你孫女,感覺怎么樣?”
“感覺好啊,我可賺大發了。”袁老頭兒說著,聲音拔高,嗓子一卡咳了起來,身子骨跟著顫,甘洛忙去拍他后背,見他捂著嘴的手微松,瞧見手心一灘紅,楞的頓住了動作。
袁老頭緩和下來,偏頭看著她,“你是來找你袁叔叔的吧。他昨天回來了一趟,連夜走了。”
他一手握著掌心咳出的血,手肘支撐掩在身后,面容肅穆,“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是我兒子,脾性我是知道的,他雖不會害你,但是也別太信任。”
“張肖這人信得過,你多聽他的話。遇事要冷靜,不管遇見什么事情,保命是第一位,活著,其它都好說。”
“嗯。”甘洛點頭應聲是。
袁老頭兒看著桌上的桂花酥,渾濁的眼里帶了一絲光亮,“丫頭,老頭子日子不長,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好。”
甘洛沒有猶豫一口答應,眼里有淚光,看向老頭,他的心思,她多少猜的到,“是不是想單獨和李奶奶見面?”
“小機靈鬼。”袁老頭兒看著她,抬眸看向門外,想見啊,想了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