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曦俯身看去,將血跡沖刷干凈,眸色一凝,
“這是刀繭。”
“羽林衛配備武器是劍和長矛,他常年戍守長安門,根本用不著動手,怎么會有這么厚的刀繭?”
陸琰嘴角帶著玩味,
“看上去,用的還是大砍刀。”
大砍刀刀背極厚,刀刃鋒利,步戰時銳不可當,可若是長期使用,卻是沉了些,一般兵將不會用,到是馬匪山賊之類的對其情有獨鐘。
一個羽林衛中衛,就算是自己練刀,可也不該有這種厚繭。
“繼續查,這人看上去,沒那么簡單。”
且不論他又沒有仇家,就算是尋仇,也不該仍在長公主的門口。
這件事,絕對沒這么簡單。
“仵作驗過尸了?”
陸琰問道。
楊曦頷首,答道,
“驗過了,肩胛骨和手臂上的傷都不致命,脖頸處是致命傷,一刀斃命,下手之人拿捏的很準。”
“先是嚴刑逼供,后又給了個痛快。”
陸琰長睫微低,提刀將面前的尸體翻了過去。
沒有打斗痕跡,是直接被制服,若非對方是個高手,便是用了毒或者迷藥。
“沒中毒?”
楊曦搖了搖頭,
“沒有,不過這人酗酒,許是有人趁著他喝醉下手。”
“不排除這個可能。”
陸琰眸中帶著幾分沉思,忽然道,
“這人流了這么多血,若是從旁處弄過來,路上也該有痕跡才對,昨晚巡城的士兵,沒發覺有異樣?”
楊曦搖了搖頭,
“昨日里風雪大,街道上幾乎沒人,并無異樣。”
“這倒是奇了。”
“對了。”
楊曦眸色一亮,湊到陸琰跟前壓低聲音道,
“聽剛才的幾個兄弟說,今早晨管家開門,除了這具尸體還有一筆血書,還寫著四個字,血債血償,但讓長公主把事情給壓下來了。”
“血債血償?”
陸琰笑了一聲,
“還真是猖狂。”
忽然這樣一具尸體被丟在了長公主府的門口,本就蹊蹺,若是再加上血債血償這四個字,便是有著幾分挑釁的意味了。
早不丟晚不丟,還偏偏要趕上除夕,這作案之人不但猖狂,還心黑的很,擺明了不讓人過年。
長公主這些年為了朝中權柄,可是沒少得罪人,手上沾染的鮮血不少,若是有未斬草除根的尋了過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走,去古城道瞧瞧。”
陸琰率先邁開步子向著門外走去,
公主府,書房內,鑲金的青煙繪瓷瓶被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容貌艷麗錦衣貴人眸中盡是冷意,
“一群廢物,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晉陽的事情剛剛過去,如今范成又是被人虐殺在了她的公主府門外,臨近年關,還留下那樣四個字,如今燕京城內滿城風雨,不知多少人都盯著她呢,竟然能出這樣的紕漏。
女官婉兒矮身將花瓶的碎片收拾起來,走到了長公主的面前,開口道,
“殿下莫急,不過是一具尸體而已,事情說大也不大,讓大理寺的人去辦事即可。”
長公主抬眸,美目微瞇,
“可范成是本宮從刑部死牢里撈出來的人,錦衣衛的人已經來了,你覺得宮里那賤人,會放過這個機會嗎?”
這些年,她暗地里培養黨羽,宮里那賤人借著生了個兒子與她明爭暗斗多年,往日里陛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可若是這件事情真的擺在了他的面前,御史臺那堆老家伙免不了煽風點火,
婉兒笑了笑,
“刑部的人查不出來,大理寺那群廢物更不行,至于陸琰,他雖是錦衣衛的人,卻并不與沈恪齊心,向來只聽陛下一人的話,往日里誰給的好處足就為誰辦事,八面玲瓏的狠。”
這人是有些手段,可只要好處給足了,陛下那邊能知道什么消息,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長公主聽著眸中流光微轉,似是想到什么,美目帶上三分笑意,
“也是,既然有人捅了出來,那不如再添一把火,當年鈺王遇刺,我記得,亂黨之中,有羽林衛的人。”
婉兒聽著會心一笑,
“奴婢這就去辦。”
長公主輕撫著桌上的貍貓,
“順便去一趟戶部,把事情辦得干凈點。”
“是。”
婉兒退了下去,長公主的心緒已然平靜下來。
女官婉兒跟了長公主多年,也怪不得受寵,她向來有讓長公主消氣的法子。
長公主輕撫著臂彎里的黑貓,聲音散漫,
“你說,這個要讓本宮血債血償的人究竟是誰呢?”
須臾間,她一聲低笑,眸中迸出三分殺氣,聲音卻是輕柔的很,
“不管是誰,本宮等著他。”
這些年,她的確是殺了不少人,只是,她記得,都盡數斬草除根了。
竟還有活著的?
一時間,長公主并無頭緒。
天色漸黑,古城道,陸琰看著那一片廢墟,微微按了按額角,
“昨日里起火了?”
楊曦默了默,
“很明顯,有人故意縱火。”
昨日雪下的不小,不可能自燃,而周圍又是被人潑了油,余丹家的院子早就荒廢,就這一間破磚房燒起來,很容易。
“周圍的鄰居怎么說?”
陸琰問。
楊曦答道,
“余丹向來都是獨來獨往,這邊住戶不多,大多數是上了年紀的人家,昨日里風大,都說好像是聽見有斷斷續續的慘叫聲,但大晚上的,又是風雪天,也沒敢出來看。”
直到今天早晨,全都燒光了。
“做事倒是干凈。”
陸琰輕笑一聲,就算是屋里還留著線索,也早就一把火少了個干凈。
“讓你調的檔案怎么樣了?”
“周順回去拿了。”
楊曦說著,便是看見不遠處一人騎馬趕來,
“他來了。”
周順急忙下馬,跑向前來,
“大人,查到了。”
陸琰接過畫像,周順道,
“這人是七年前晉王之亂之后才出現的,聽說老家在順遠,但過去卻是一片空白,我翻看了卷宗,發現十三年前有個叫范成的馬匪與他長得一模一樣,不過宗卷記錄在冊,范成早在十年前便是入獄,刑部死牢,六年前處斬,但年紀卻是與余丹對得上號。”
“刑部死牢?”
陸琰微微挑了挑眉頭,
“這可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又是長公主府,又是刑部死牢,再加上一個血債血償,出手之人如此挑釁,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小事。
先是戶部,再是刑部,今年還真是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