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你們的互助合作社看看。”
黎白對這次甜水村之行，有了一些期待。特殊時期的這幾年蹉跎，農村的集體組織基本癱瘓，農村的集體經濟收入已經基本為零。黎白調查過，紅旗公社下屬的很多村雖然搞了互助組，但是大多數都是走個形式。
他在紅旗公社走訪了三個村子以后，便對紅旗公社的村集體經濟失望起來。由小看大，整個淮陽縣的村集體經濟大概率都是如此。想到省城的父母傳來的消息：以后國家會越來越注重經濟，要切實解決老·百·姓的溫·飽。黎白雖不知道這一刻何時到來，但他已經切切實實深入走訪調研了一番。
黎白來紅旗公社，還真就像紅旗公社有些老干部說的那樣是來鍍金的。他們甚至說，最多三年，這個空降來的黎·書記肯定就要調·動至縣里甚至是市里，省城。
黎白不管他們說些什么，他自己心里有譜。既然來到紅旗公社，就要切切實實為民半點實事情兒，這樣才算對得起老百姓叫他這一聲：“黎·書記！”
“葉村長，你不帶著我們去看看？”
黎白走出村委，身邊跟著亦步亦趨的葉建民，可他偏偏不理睬葉建民而是轉身喊了葉建國。
葉建國這會兒其實還在蒙圈中。他想過林紅的專業合作社有閨女這個女諸葛，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好。也想過黎書記會站在他們這邊，他們搞合作社。但是他想得更多的是：當村長的魏大力和支書的葉建民會對互助合作社百般阻撓，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怎么去應對。可就是沒想到：黎白一過來居然就宣布他當甜水村的隊長！
就像是葉建民說的那樣，葉建國就不是個貪戀權棧的人，也從沒想過做的村長。但是這會兒擔子壓下來，領導對他信任，那他就干！
想到以后妻女做事都不必再看魏大力的臉色，想到自己以后也能庇護當庇護人，葉建國這時候仿佛抖落掉了身上所有的包袱，臉上的神色有著前所未有的輕松！
幾人很快就到了。因為是試做一切都沒有落實，所以暫時放在葉建國家。
其實，真沒有什么準備的。就是幾個婦女，幾個針線笸籮，一些布料，看著真像幾個婦女聚在一塊兒納鞋底。尤其是朱三媳婦手里拿著個花繃子，慢慢繡著，看著就讓人焦躁。
“林紅，就這點東西，你就讓領導過來看啊？”葉建民趁機發難，他也是的確覺得不好看。
“萬事開頭難么，不要緊，我們都是摸著石頭慢慢過河么！”跟葉建民不同，黎書記對這些很感興趣。他慢慢坐下來，看著笸籮里的幾個手包，發現上面并不像是上回拿的那些都是些細細的蘭草或者是大朵的花瓣，而是另辟蹊徑地繡上了許多文字，比如他手里拿的這一個上面就只寫了“好好努力，天天向上”。葉建民覺得如果是一個高中生，或者是機關里的人跨在手上，會讓人覺得十分的慷慨激昂。
“這個繡品是你繡的，這位同志，你怎么想起用文字，葉窈窕？”
黎白話沒說完，就見葉窈窕轉過正對著他笑呢。
“葉書記你好！”葉窈窕放下手里的手包，站起來跟黎白握手。當觸碰到那個柔軟溫暖的手，黎白仿佛被針蟄了一下，趕忙縮手。黎白自詡自己是個正派人，可是這會兒他覺得有些羞愧，自己居然對人家小姑娘生出那種齷·齪的心思來。
葉窈窕察覺到黎白的異樣，又瞥見黎白略泛紅的耳垂。她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收回手，面不改色地說：“這些都是剛剛入手的，所謂慢工出細活，過幾天黎書記你再來看，必定跟現在不一樣。”
黎白已經冷靜下來，甚至跟葉窈窕開起了玩笑：“我倒是希望過幾天來，你們這里一點東西都沒有。”
葉窈窕難得頓了下才笑道：“這就要看我們王紅同志的嘴皮子了，雖然國營飯店的孫月梅同志給我們牽線搭橋，但是我們自己也得要努力么，正所謂打鐵還需自身硬么！”
黎白對葉窈窕的印象越發好了起來，初見面時，可能是為其出眾的外貌所傾倒，可是等交談以后，接觸下來，黎白這發現葉窈窕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她思維敏捷，做事踏實，為人不卑不吭，做事坦然自若。
黎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一個人，他甚至慶幸自己當初選了紅旗公社來鍛煉自己。
“黎書記，要不要嘗嘗看我們的豆腐乳？”
葉窈窕的聲音打破了黎白的思緒，他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問葉窈窕：“聽說這是你的方子，難道村里就這么隨意的用了？”
葉窈窕是知道前世有些方子價值千金，很多大戶人家的吃食、花草香料的方子都是不外傳的。但是到了這里，人人都講奉獻，所推崇的都是先集體再個人，一切事物都是屬于人民云云，大背景如此，她還真沒想過方子不方子的。
再說，這個方子放到后世，隨便拿個手機拿個iPad，搜一搜就能知道了。所以，黎白這一問算是問住了她。
“林主任，葉村長，雖然葉窈窕同志是你們的閨女，但是公歸公、私歸私，有些事情必須講明白。”
黎白沒有去看豆腐乳，而是讓葉建民召集老黨員，進行了一次投票表決。會議上大家一致同意了由公社書記黎白同志提出的方案，那就是甜水村第一個互助合作社，家家戶戶都可以分紅，出錢的占股，出力的拿工分，至于像葉窈窕這樣又出力又出方子還交人刺繡的，也跟人家一樣占股多拿錢。
這個時候“多·勞·多·得”的理念雖然還沒有提出來，但是全國上下已經隱隱有了這些苗頭，葉窈窕不能以從前的經驗揣測，畢竟自己所處的華國所在的甜水村，都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也大膽爭取。當然，也得要在政策的允許之下才成。
“窈窕，我們合作社這就成了？”
林紅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做夢，林紅握住葉窈窕的手，笑中帶著淚：“你掐我手看看疼不疼？”
葉窈窕攬著林紅的肩膀：“我的好媽媽，你就放心吧，等我爸從公社把文件拿過來，我們的互助合作社就是合理合法的，我們也能展開拳腳好好干了。”
葉京卻很苦惱：“妹妹，王紅出去跑銷售，那你三哥我呢？”
葉京原本以為葉窈窕肯定給他安排了跑銷售這樣的事情，哪知道這還沒問呢就被王紅給搶走了。
“王紅是組長，你全權負責生產把關質量。”
葉窈窕當著幾個人的面毫不客氣地說：“雖然你們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但是互相監督才能把事情管好。”
王紅本來就對自己沒有信心，聽說還有個葉京，高興壞了：“來葉老三，咱們再對對話，你看看我以后見著人都怎么說？”
朱三媳婦卻是握住了葉窈窕的手，眼睛都紅了：“窈窕我們這一群婦女加上葉京這個小子，好好努力，干出一番事業！”
葉建民聽著好笑，就憑這幾根繡花針還有那個豆腐乳？
想起豆腐乳，葉建民的眉頭皺了皺，自從上回鬧翻了后，葉窈窕家再沒送過豆腐乳了。聽說他們現在還用紅曲米做出了紅色的豆腐乳，吃起來鮮香，很有幾分滋味！
“窈窕，一會兒豆腐乳給我帶點回去，你奶最愛吃你做的豆腐乳了，這些天你沒送過去，你奶飯都少吃了不少。”
“大伯，現在這個可是互助社的，任何人不得開后門，任何人不得隨意拿東西，別看我爸是村長，他也不行。”
這是明里暗地拒絕了？
葉建民臉色鐵青：“既然這樣，我就買點回去，誰讓你大娘沒有這個手藝呢，就是想孝順，那也孝順不成啊！”，說著說著，葉建民眼睛一亮，盯著葉窈窕，剛要開口說話，就被葉建國給堵住了：“大哥，這些都是人家訂好了的。至于娘那邊要吃的，那是我這個兒子沒有做好，家里頭還有點肉，你就帶回去給娘吃吧。”
這也就是葉建國了，雖然對葉建民厭惡至極，當給面子的時候還是要給一下的。
“大伯，我家年前送的肉，你不要只顧著給你家兒媳婦吃，孫子在肚子里重要，但是老娘更重要！”
葉京說話跟葉建國大相徑庭，父子倆的脾氣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葉京對于膈應自己的人，那是恨不能一棍子揍扁了的。
對于自家這個大伯的心思，葉京也是看得透透的。他不就是想要妹妹的方子跟胡麗一樣出去自己賣么？別村現在也有學著做的，可說實話，沒有一個人能做出妹妹的手藝來的，對此，葉京那叫一個驕傲，也有一點心疼。
妹妹能干，就要多勞動？呵呵！
這邊葉京在心疼葉窈窕，那邊荷花村曹大娘也在心疼兒子曹斌。
“斌啊，你這就要走了，這個年過的，一點消停時間都沒有，都怪娘，要是娘...”
曹大娘沒有是說下去，這會兒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兒子快到二十五了，村里年紀像他這么大的，哪個不是懷里抱著一個肚子里揣著一個，說不定地上還跑著一個娃？可是自愛兒子倒好，這一趟好不容易回來，還是單身不說，說不定以后還得要單身下去。
曹大娘這會兒心里都有些埋怨葉窈窕了，那樣的小大姐，長得那樣俊巴做什么？看看把自家兒子都迷城什么樣子了？曹大娘很后悔，要是能有前后眼，怎么也不會讓曹斌見到葉窈窕。她是不知道曹斌早在公社國營飯店就已經見過葉窈窕一面的，要不然更要說葉窈窕勾人了。
“大娘，你看看我這樣疊成不？”朱迎娣從林老娘家回來以后，從來不提跟曹斌的那點瓜葛。倒不是因為趙巖那個所謂的“錄音筆”讓她不敢再做點什么，關于那個錄音筆，曹斌早就告訴朱迎娣了，那不過是趙巖開的玩笑話。現在這個年代雖然有錄音筆，可是一般人還真搞不到。
朱迎娣對曹斌的感覺是復雜的，她是又佩服又生氣。她佩服曹斌的正直，又生氣曹斌這塊硬骨頭實在難啃。曹斌畢竟是當bing的人，意志力堅定，對于自己的主動或者有意無意的接觸，從來都是目不斜視。這讓朱迎娣心里都生出了絕望。可是曹斌是朱迎娣在她的處境下最好的選擇了，可說是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現如今，唯一的辦法就只能從曹大娘身上下手了，不然曹斌一走，她上哪兒去找？給曹斌寫信？這也是不可行的，且不說曹斌會不會回信，自己拿一手狗爬樣的字，寫出去也是丟人。
“大娘，這些衣服我給你疊，你去跟曹斌哥多說點話。”朱迎娣老實木訥的形象還是很能深入人心的。反正這幾天曹大娘又覺得朱迎娣很不錯了，也樂意讓朱迎娣過來。別看朱家跟個狗窩一樣，人朱迎娣在曹家那可是家里家外一把手，做事麻溜不說，還很能吃苦。
曹大娘看了眼朱迎娣，覺得她只知道低頭做事實在是老實太過了。這年輕輕的小伙兒小大姐的，在一塊兒說說笑笑多好，非要跟她一個小老嫚子。
“你去幫幫曹斌吧。”
曹大娘又看了眼朱迎娣，暗自下了決心。雖然朱迎娣人才不出眾，品貌也不驚人，但是這孩子好就好在那是家前屋后的，從小認識的。雖然也有毛病，但是總比那些不認識的強。再說了，兒子以后跟葉窈窕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了，要是只想著找個好看的兒媳婦，那得找到猴年馬月，再說萬一漂亮的又是個不安分的怎么辦？
曹大娘可是聽說了葉窈窕跟林紅在甜水村辦了互助合作社的事情的，對于合作社，曹大娘不覺得稀奇，因為她們荷花村就有一個，半死不活吊應著，不過是為了應付上面領·導人來檢查罷了。
林紅這一對母子真是丟人現眼，為了出名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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