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袍笏(五十六)

說罷也不等人回應,極利索的轉身錯開方徊,彎腰小跑出了門。好似晚口氣的功夫就得拉一褲襠,轉瞬就拐了墻角不見蹤影。

因屋內人涌上來要與霍慳搭話,方徊一門心思在前頭,再要去抓著魯文安也是來不及。且雷公不打茅廁,要攔也是沒個說辭。

追上去亦是不值當,方徊知道孟行將自己丟過來,是防著平城人幾個主事的另謀他路。現那個安魚僅一人離開而已,剩下的還有一屋子,尤其是節度霍慳還在這站著,肯定是以此地為重。

因此他仍老老實實站在霍慳身后,多不過兩三個時辰,平城兵馬就要往鳥不渡。出了城,袁歧有令在手,這些人若再有打算,斬了也是無妨。

霍慳豈能不知魯文安打的什么主意,聽得身后腳步聲,對著親信先使了個眼色,這才往旁邊移了移,攤手介紹著方徊道:“一個個的慌什么,出什么事自有這位大人一力承擔。”

看霍慳語間刻意推崇,幾個人暗自揣度莫不是霍云旸死了,自家爺已經另撿了高枝,齊齊朝著方徊鞠躬問了好。方徊道:“霍大人抬舉,在下行方,單名一個徊字,諸位直呼即可。”

“方大人過謙...方大人在我們就放心了..”,眾人順著霍慳恭維的起勁,霍慳擦了一把腦門上汗,暗想合著這人不是個啞巴。他從見到霍云旸躺地上,一直到現在,才稍微喘了口氣。

從開始的驚嚇,又被孟行那小子威脅,這會好歹是回了自己的地兒,就算保不住命,總還有招架兩下的機會。

眼瞅著氣氛熱烈,一直跟著霍慳的陳飛河道:“我去給大人端壺茶水來,爺您也先坐坐”,說罷要走。

大家皆是人精,看霍慳與方徊的樣子,必然是已經知道霍云旸死了,輪不到他們這些下頭人再來報喪。剩下的就是死了的后事如何辦,而剛剛霍慳的眼皮子眨的如同蛾子翅膀撲棱一般,分明就是讓他們躲著這方徊。

不想方徊一把拉住陳飛河,將他推回人群里,冷道:“不必了,諸位也省了寒暄,在此稍坐,袁歧片刻即到。城中出了何事,想必諸位也有耳聞,事急從權,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那會魯文安早坐了要溜的打算,他們三人剛進來又是在門口處,所以得了手。現方徊早有準備,陳飛河幾人又是在屋內,要想出去,必須面對面經過方徊旁邊,哪有不被逮住的道理。

且他這理由著實不好,茅廁說去就要去,茶水這東西喝與不喝卻是無關緊要。方徊既這么說,陳飛河不好再強闖,只悻悻道:“大人客氣”,說罷回頭對著霍慳做出個痛心疾首的表情,慢吞吞往椅子上走。

霍慳暗咂了下嘴,強鎮定著招呼眾人道:“聽聽聽......聽方大人的,都坐,坐坐坐。”

幾人齜牙咧嘴皆是屁股貼到椅子上,方徊卻無動于衷,仍筆直的站在門口,絲毫不顧忌霍慳等人坐立難安的模樣,使氣氛越發尷尬。袁歧應是去挑人,并未如他所言片刻即到,更莫說這些人本就度秒如年。

不知是不是屋內一眾精裝漢子,火氣足,坐了不到一盞茶時分,眾人皆是滿頭大汗,陳飛河躊蹴兩下,與霍慳目光相對,又站起來裝作自言自語道:“這安魚可真是躲懶,還不回來,我也去撒泡尿,順便催他一催。”

旁邊劉猴立馬站起來附和道:“對對對,我與你一道。”

方徊抱著刀,在胸口輕敲了兩下,仍舊面無表情道:“等會,袁歧怕是要到了,聽他安排完了再去。”

“我說你媽的,還管人拉屎撒尿,霍云旸活著也不帶這么干事的吧。你們什么意思,大老遠的將平城所有人騙過來,就為給你們將軍收尸啊。”

“噌”地一聲,霍慳幾個人親信皆站了起來,怒氣沖沖瞧著方徊。他們不見得對霍慳有多忠心,更多的是,霍云旸死的奇奇怪怪,寧城的人說的含含糊糊,還叫他們無事不得外出。

霍慳以為的自己能招架,還是低估了孟行。倒也并非針對平城的人,而是寧城上下,凡是帶過兵的人皆被分批看守。這一類人,是軍隊直接接觸兵卒的,尋常日子里多有吃睡一處。若是借機生亂,哪怕是有百十來個青壯響應,也夠此時的寧城喝一壺。

霍慳與魯文安闖進去之時,那一群人商議的便是這些瑣事。而平城這群人,誰也不知過往都是誰操兵練士,一并困在這最穩妥。不只是這幾人,營里佰夫長也被以商議布防的名義帶到了別處看管。

所以霍慳其實并無抵抗之力,他的弱,導致孟行一開始,他跟就沒記起這號人。原他還愁著該誰去接平城的人,接極為好接。關鍵在于,要剛剛進城的兵馬又出城,無論什么理由都很難服眾,若是沒有個靠譜熟面孔的話。

恰好魯文安撞到了面前。

見他跟著霍慳來這么重要的場合,孟行還以為此人在平城地位非同凡響,又聽他帶過兵,連胡人兵況都探的,自是理所當然認為平城兵馬是魯文安在一力負責。

顯然事實他不是這么回事,不過又差不了太遠。這幾月魯文安吃拿卡要,將霍慳及一幫親信都哄的心花怒放。加之他一直在操持平城巡防和輪值各種大小事宜,間接還幫著霍慳等人干各種雜活,說他是“地位非同凡響”也沒啥不對。

比起困住所謂佰夫長指揮使之類的,孟行最想牽制住的,就是魯文安這一類人,怕的就是他們喊一嗓子,有沒有令,底下人都會跟著走。

錯得放不得,所以平城幾個叫的上名的,全被有意無意的聚在了這。然未知比啥都恐怖,何況是戰起死了將軍這種事。

孟行當然也是沒辦法,短時間內他哪就能將所有事編排的圓滿。可來人越沒說明白,這一屋子人越急著要落個明白。

既然這位方大人不吃軟的,那沒辦法,只能用硬的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