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內,繚繞浮動著淺藍色的霧氣,襯得此地仿佛成了黃泉深處的一座仙境。
靈植散發出的香氣甜而不膩、清而不淡。
楊煥之固然心寬,卻也不傻。
因著怕這霧氣有毒性,亦或有致幻功效,故而用尚未干涸的衣袖捂住了口鼻。
不過即使如此,也無濟于事,那霧氣竟能直接透過他的肌膚,鉆入了他的體內,滲透至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之內,循環游走。
心口處位置忽而有些發癢,楊煥之撩起前襟和白色中衣,只見他的傷口已經愈合,在長出新肉后,留下了一道小指長的淺粉色疤痕。
疤痕很淺,卻并不猙獰可怖。
“呵,這寶地竟有如此奇效,也不知是哪位高僧居于此地。”
他望著那顆花樹,眸色不知不覺變得彷徨迷離,且腳下的步子在不由自主朝著那邊挪動。
可他自知,他的神智清醒,并未被其所困。
他的肢體仿佛被他人所操控,他好似一個提線木偶般,身子變得輕飄飄的,無半點重量,浮空而起,朝著對面飛去。
這二樓無論內外來瞧,并不高,但在楊煥之眼里,那顆藍花楹樹卻在飛速增高,轉眼間便長成了一顆遙望不可及的參天巨樹。
他隨之愈飛愈高,那些靈植由原本的觸手可及,再至化作了一顆顆光點,直至消失不見。
此刻,楊煥之唯一可見,便是他面前的巨樹。
花瓣上尚還有著晶瑩剔透的露珠,隨著楊煥之飛過,帶起了一陣的風,花葉刮起,露珠隨之滑落。
楊煥之的眸光不斷變換,在心中一遍遍的默念唐寅琛教他的清心咒,努力挽回神智。
一雙黑曜石般的眸中,隱隱泛起了暗紅色的光澤,楊煥之對此毫無察覺。
好在清心咒很快便起了用,他雙手使力握緊,猛地抬起了頭。
目光炯炯,眼神堅毅。
他就近握住離他最近的一根樹杈,雙臂和肩膀同時使力朝上,修長的腿翻轉一躍,勾住了粗壯的樹杈,一個反轉,便跨坐在了樹上。
楊煥之身子骨不強,他大口喘著粗氣,正欲抬起頭,四周的花香鉆進鼻中,聞得他頭暈目眩,幾欲作嘔。
“公子。”
嫵媚而勾人的女聲忽的入了耳,楊煥之頓覺驚詫。
高僧居住之地,怎會有女子的聲音?
他屏住了呼吸,默等半晌,并未有人現身。
“楊公子。”
那女子的呼喚聲魅惑入骨,竟能攪的楊煥之心神不寧。
不過他的心神恍惚也不過一瞬,思及某人,頃刻間他便轉回了常態。
在樹杈上勉強穩定身形,環顧四周,冷厲的聲音中仿佛摻雜著冰碴,令人寒徹心扉。
“楊公子,你與奴家尚且算得有緣,公子聲音如此冰寒,可叫奴家好生心涼吶!”女子嬌嗔道。
女子尾音剛落,花樹周遭的霧氣更為濃郁了,徹底模糊了楊煥之的視線。
且,他的眼睛一陣火辣辣的痛。
緊接著,一只溫軟柔嫩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腰身一側也被另一只手覆蓋。
背后忽然多了一股重量,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朵和后脖頸上。
楊煥之的眉頭越皺越緊,心里一陣厭惡。
“姑娘自重。”他的薄唇緊抿。
“唉,真不知......楊公子是為真君子,亦或是對女兒家沒有心思......”
此話言明,無非在道他不好女色。
她的唇瓣驀地貼近了他的耳垂,楊煥之心生煩躁,右手手肘猛地朝后撞去,觸感一陣柔軟。
楊煥之反應過來,頓時面紅耳赤,忙從身后女子的懷中掙脫,眼前視線恢復如初。
當他轉眸剎那,霎時被女子的容顏驚得回不過神。
除了霽月坊的月娘,他還從未有哪個女子如面前女子這般,她的那雙紅眸里帶著一抹道不清卻攝人心魂的風情,就連眼角眉梢都帶著妖艷之色,將媚骨天成四字所刻畫的淋漓盡致。
望著她的那雙眸子,楊煥之只覺得身上仿佛未著寸縷,里里外外毫無保留,好似被一眼看穿了所有心事。
“楊公子,此地雖沒人間熱鬧非凡,卻也是修煉圣地,倒不如留下來。”
女子的妖艷來自于她的骨子里,隨著她從楊煥之身后翻轉而出,妖媚的五官及完美身姿盡數落在了他的眼里,
女子一頭黛藍色的發絲垂落身后,唇瓣血紅,膚色猶如上好的凝脂白玉......當她從他頭頂掠過,再穩穩地斜倚臥在他上方的樹杈上時,那雙修長而白皙的美腿在開衩的輕紗薄裙中若隱若現,惹人浮想聯翩。
楊煥之忙垂下頭,拱手抱拳。
“姑娘,楊某并無對姑娘不敬之意,還望姑娘不要阻攔楊某去路。”
那姑娘聞言,紅色唇瓣微彎,神色落寞,眼波中流轉的風情剎那換為了楚楚可憐,一雙美眸中泫然欲泣。那淚水分明在眼眶中打轉,眸色細膩悲情。
然而,楊煥之對女子雖向來謙卑有禮,卻應了這姑娘的猜測,不好女色。
“公子不肯為了奴家留下來,莫非是已有了意中人。”
“正是。”
楊煥之不假思索的答道。
“哦?公子如此果斷?”
“有便是有,楊某不屑撒謊。”
“可......公子的意中人......已經離世了。”
女子語氣故作惋惜,卻又夾雜著嘲笑意味。
“離世?!你說什么?他怎么了?外面發生何事了?”
女子微微側頭,笑的眉眼彎彎,右手食指和中指夾住一縷發絲,用發梢輕戳著藍楹花的花蕊。
瞧他急了眼,她反倒愈發不急不躁,“公子的意中人,是哪位呢?是那位入了魔道的黑衣......姑娘?還是那位手握神器的少年?”
“什么黑衣姑娘?你把吟琛和煥之怎么樣了?”
“公子莫急呀,那兩位無論是有意為之,又或是陰差陽錯,既然入了裂之境,又沒有公子這般好運,那能否活著出去,自然是得聽天由命了。”女子頓了頓,又挑眉笑道,“喔,倒是忘了,裂之境不受天地規則管制,說是聽天由命,可......裂之境的那群死靈和惡鬼,都不可能放過他們的!”
楊煥之眼睛惡狠狠的瞪著她,“你究竟是人是鬼?還是妖?”
“奴家......名喚葉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