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揚重重的咳嗽了幾聲,每一聲都仿佛落在了末沉的心尖上。
她握緊了手里的銀藍色妖鞭,眼里噙著淚,無助的望著四周。
她和蘇蓁締結了生死契,她死都不要緊,只是恐怕要連累了蘇蓁陪她一起無辜送死。
‘咔咔’
‘咔咔咔’
‘咔咔咔咔咔咔’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怪異的聲響不斷由遠及近,有的似乎遠不著邊際,有的似乎又近在咫尺。
無數白骨破土而出,渾身散發著灰綠色的幽光,猶如喪尸一般肢體僵硬不協調,晃晃悠悠,逐步朝著他們靠近。
看似亦步亦趨,可實則一眨眼,他們就會前進數尺。
淮揚半倚靠在末沉的懷中,鮮血染紅了衣衫和琴身。
末沉強撐著結界,源源不斷的輸入妖力,令她臉色異常慘白。
“咳咳!讓你逃,為何不逃?”淮揚的聲音已經趨近于氣若游絲。
那些黏液觸手雖不敢近身,但地底卻不斷的冒出白骨,他們密密麻麻的聚攏在一起,前赴后繼的攻擊著末沉的結界,這場面極度駭人,同時也在一寸寸擊垮末沉最后一道心防。
正當此時,禍不單行,無數灰紫色的光點竟然憑空出現,形成了一團團火焰。當它們落在結界上時,只見結界竟然被腐蝕出了一個細微的小洞,好在結界立即縮合,并沒有讓它們鉆進來。
末沉瞪大了眼,身體一瞬僵硬。
“末沉?怎么不吭聲?難道又有怪物出現了?”
“妖...妖道......”她的聲音帶著驚懼和顫抖。
“嗯?”
“我們這次...只怕真的在劫難逃了......我...我看到了......行軍蟻!它們妖化后居然會飛!我們先前遇到的那坨灰紫色怪物,其實是聚攏在一起的無數只行軍蟻啊!”末沉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嗚嗚嗚!怪不得!怪不得那些尸體都變成了白骨!”
淮揚語塞,染血的手順著本能朝上摸,柔嫩的觸感令他有些愛不釋手。
而末沉的眼睛忽然被一只大手覆蓋,哭聲也戛然而止。
濃密挺翹的睫毛掃了兩下淮揚的手,他怔愣了一瞬,隨即對著她的耳邊溫聲道:“別看,就不會怕。”
右手再度勾弄了一下輕弦,琴聲再度響起,只是不帶再帶肅殺之意,反而溫和輕柔,令末沉的心神逐漸平靜。
她被蒙著眼,看不見淮揚那雙空洞無神的雙眸,此刻正流露出淺淺的柔和笑意,更不知他心底涌現的無法言喻的冰冷決絕。
“妖道,你不怕嗎?”
“我曾夜夜卷入噩夢之中,又怎知怕為何物。”
“你怎么會做噩夢呢?”
“殺的妖太多了,總夢見他們來復仇了。可即使是在夢里,我也不得不將它們殺死。”
“為什么?!”
“因為,我怕有朝一日殺妖時,分不清是否還身處夢境里。我若一時心軟或膽怯而直接命歸黃泉,豈不可笑?”
末沉的心一顫,他總歸是個冷心冷情的道士啊,她苦笑道:“如此說來,你我今日遇上這等禍事,興許是你造的殺孽太多,才連累了我。”
“那就期許來生,你我莫要再相識了。”
二人佯裝淡定的閑聊時,末沉的妖力即將耗盡,結界快速縮小,甚至出現了裂痕。
“妖道啊,我倒是不怕死,我只是,想我的哥哥,想我家公子和月娘姐姐了。你說,等他們找到我時,能從這遍地白骨里找到我嗎?他們能分清哪一個是我嗎?”
淮揚的左手手心里突然有些濕潤,動了動唇瓣,有些欲言又止,右手正撥弄的輕弦倏地斷裂了一根,琴聲驟止。
就在這時,二人耳邊同時傳來的‘咔嚓’一聲,他們的心猛地下沉,結界碎裂了!
頭頂被灰紫色的火焰頃刻間覆蓋,炙熱的高溫令他們痛不欲生。
正當他們以為死期將至時,藍色霧氣忽然席卷而至,所有白色尸骨紛紛被定格在原地。
淅淅瀝瀝的水聲猶如一道道驚雷,在他們耳邊炸響。
高溫冷卻,滾燙的灼燒感驟然消失,隨即而來的徹骨冰寒,令他們如墜冰窟。
末沉將淮揚的手撥開,青玉色的光芒將崖下照的恍如白晝。抬頭仰望,露出了令她瞳孔赫然猛縮的一幕。
只見一輪巨大的日晷正在上空飛旋,兩個女子浮空而立。
其中一個女子,竟是人身魚尾,以腰部為界,下半身是一條巨大的魚尾。那赤紅色漸變至淺紅的鱗片層層疊疊,閃閃發亮,透著朦朧的光,仿若蓮花盛開。
淡掃青黛柳眉梢,輕點朱唇似桃夭。
身段嬌柔,輕移間如弱柳扶風。
月娘本就容貌姣好,若說她足以禍世也不為過。
如今一顰一笑,萬般風情,千般嬌媚,卻又平白添了幾分清雅脫俗。
能夠再次視物的淮揚,也目光灼灼的仰頭盯著月娘,側頭冷笑,嘴里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蠃魚?”
月娘側頭輕笑,手指勾繞著發絲,笑道:“小沉兒!怎么才數日不見,你就變得這么弱?看來,等回去后,我得好好督促你修煉了!”
末沉垂首,緊咬住唇瓣。
淮揚身后突然一松,他險些朝后栽去。
再次抬頭,只見末沉已經飛上了天,摟著月娘的腰失聲痛哭。
他眼神閃爍,望向了月娘身邊的另一名女子。
就在幾個時辰前,他方才見過這張臉。
她是已經被皇上貶為庶民的婧堯公主!
她是借著假死偷偷來到江都的商婧堯!
淮揚思索再三,他俯身作揖:“貧道參見公主!多謝公主救命之恩。”
他的聲音有些僵硬,商婧堯卻勾了勾唇角,輕輕頷首,“淮揚道長客氣了,我已不是公主,您不必多禮。”
淮揚環顧四周,只見他們腳下的地面已經盡數化冰,和外界一樣,仿佛置身冰山之間。
至于那些被操控的白骨,已經隨地面冰凍。
而末沉先前所說的行軍蟻,同樣不知所蹤。
確認了沒有危險后,他感應到靈力在迅速恢復。于是立即盤膝而坐,調整內息。
另一頭,末沉又抽噎了幾聲,睜著一雙濕濕糯糯的眼睛瞅著月娘。
“月娘姐姐,你們終于來救我了!我方才真的以為我們要死了!還以為見不到你們了!”
月娘摸著她的頭發,另一只手中水靈力涌現,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擦掉末沉臉上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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