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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目中迸出鋒芒,瞬間釋放的氣勢震得張泉一家不敢直視,離得最近的孔雀翎首當其沖,幾乎想要當場跪倒!
又來了!
就是這股不同尋常的氣勢,比之當年成名已久的忠義將軍都不遑多讓,連她這個成年人都扛不住,不自覺地想要臣服!
孔雀翎深吸口氣,微微泛白的面色極力放松,緊繃的聲音微微發顫,恭順地微微俯首:
“聽懂了,主子。”
晏清微微勾了勾唇,收了氣勢,如同個普通孩童一般,隨意靠在大靠枕上。
也只有她自覺扮小孩兒裝得像,落在有心人眼里,端的是貴氣無雙,早慧而不可欺。
孔雀翎有眼色地遞過青草茶,低眉順眼地聽候吩咐。
晏清接過茶盞啜吸一口,神色淡淡。
“張嬸,不妨明白告訴你,我確實有底牌,而且絕對是你們不想揭開的,后果你們承受不起。”
“我說最后一次,用人不疑。我收下你們,便是要用你們做事,不想在其他方面費心思。”
“只要你們不生二心,我會是最好說話的主子,會將你們護在羽翼之下,叫你們前程無憂。”
張嬸半垂著頭,低低應聲是。
芒種左右看看爹娘,小少年明顯感覺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消散。他緩緩松開握在腰帶上的手,手心里汗津津的,冰涼一片。
“你們都喝口茶水。”
晏清吸溜著茶水,眉頭微挑,眸色淡淡,不容拒絕。
張嬸猛地抬頭,對上她澄澈安靜的眸子,瞳孔倏地一顫,又應聲是,默默拎起茶壺倒茶。
碧青色的茶湯極為喜人,淡淡的草藥味并不難聞,可分到茶水的三人,面色俱都沉凝,互相打著眼色,遲遲未曾就口。
晏清不催不勸,自顧把玩著手里的茶杯,目光遙遙落于車窗之外,似是有些出神。
芒種瞪大一雙跟母親極其相像的大眼,惶然地再度左右看看爹娘。
這茶水里,有毒吧?
主子想給他們個教訓?抑或壓根就是要下毒控制他們后半生?
更可怕的是,他們可能早已經不知不覺中毒,而這只是其中一份解藥,吊著他們的小命,好繼續為主子效勞罷了!
爹娘耳提面命過,不可得罪主子。
主子小小一個人兒,能孤身救下宸公子,還將一只腳踏進鬼門關的宸公子硬生生拉回來,這是何等手段!
別看主子平時不過在路邊采摘些常見的花花草草,可這些落在他們手里不過就是燒飯喂馬的玩意兒,放在主子手里,添添減減搗搗熬熬的,那就是可救人的良藥!
俗話說醫毒不分家,主子醫術驚人,用毒必然更是一絕,否則他何以自保,又何以套取那許多不為人知的消息!
這碗草藥茶絕對有問題!
別看主子好像喝的跟他們是一壺茶,但下毒的法子防不勝防,說不準他們方才碰過的東西、沾染的氣味、甚至起伏不定的氣血,都是誘發毒藥的引子!
喝,還是不喝?
芒種腦子快打結,從來沒想過這么多,累得六神無主地以目相詢,只想偷懶地跟著爹娘走,生一起生,死一處死,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啥都不怕!
說時遲那時快,其實不過打了幾個眉眼官司的工夫,一切便有了結論。
性子果毅的孔雀翎朝丈夫使個眼色,一咬牙,張嘴將滿滿一杯茶水灌進肚里。
張泉芒種隨后照做。
一家三口咽下帶著些微苦味的茶水,木著臉面面相覷,心中不約而同有些茫然。
喝下了,然后呢?
晏清瞟過來一眼,又啜口茶水,嘴唇潤潤開啟:
“前些日子,我便預料到這場禍事。截殺我與義兄的山匪面貌雖然兇悍,實則隱隱透出病態,挨近之時氣味尤其難聞。”
“義兄之傷還是小可,連日來發熱、生瘡、昏厥、雙目腥紅,這些癥狀可不尋常,似是受了那山匪暗算,無意中過了病氣。”
晏清聲音不高不低,無視三人變換的神色,侃侃而談。
“后來我仔細觀察再三推敲,覺得約莫是義兄濺到山匪臟血這才染上了疫病。也是他受傷后體力不濟,這才一發不可收拾,鬧到幾乎一命嗚呼的地步。”
“之后半月我冥思苦想再三嘗試,勉強尋到抑制那病的法子,吊住了他的命。”
“但情形不融樂觀,家中時時出現七竅流血的死耗子,就連張嬸喂的雞也相繼染上了疫病而死。”
晏清面不改色地撒謊,仿佛配藥毒翻耗子拋到院子里,又如法炮制無辜雞命大啖其肉的小賊,不是她本人一般。
“我一看不對,不敢多留,連夜帶著義兄轉移。而你們一家與我二人接觸最多,最有可能染上疫病,所以我干脆將你們一同帶上路,省得為禍鄉里。”
“這一路上我更是不停嘗試藥方,再三改進,終于得了個勉強堪用的方子;就算無法將染病的義兄徹底治好,起碼不會繼續惡化,也能保證咱們這些就近接觸之人不染上此病。”
她喟嘆一聲,再喝口茶水,搖搖頭悠然嘆道:
“這茶水就是我目前能配出的最好的防病方子了,學藝不精,慚愧啊。”
張泉噗通一聲在車轅上跪下,咚地一個頭磕到木板,感恩戴德道:
“主子心善,小的們叩謝主子活命大恩。”
當家的跪下了,孔雀翎娘倆自然不敢怠慢,同一造型朝她俯首跪拜。
“這是做什么。”
晏清隨意擺擺手,語氣也是漫不經心的。
“我說過,你們是我的人,我自然要護著。以后這些繁文縟節就免了,盡心做事即可。”
“是!”
張泉一家起身,面上都有些激動。
晏清卻不以為意,明白說道:
“你們也不必多想,活命之恩更談不上。據我觀察,這次的疫病來勢洶洶,老弱婦孺體力匱乏者,可能有很大一部分熬不過去,但也不是說,每個人都難以幸免。”
“再者你們一家身強體健,先不提未必會染上病癥,就算真染上,也未必就抗不過,這恩有些沒來由了。”
張泉還待分辯,被晏清隨意擺擺手,示意不想再提這茬。
“好了,不是什么大事,這不都好好的么,那就做點該做的。”
“我手里頭捏著這個方子沒用,于其他百姓或可添一份防御之力,掙一線生機,便送出去吧。”
“口說無憑,還得眼見為實。”
她單手撐著下巴,眉尖似蹙非蹙。
“我打算雇些人手,從臨縣購買糧食草藥,施予百姓。這事就交給你們去辦吧。”
啪地一個靛藍荷包丟來,張泉穩穩抓住,而旁邊的芒種一下子看直了眼!
這荷包他見過,里頭裝著寶石,滿滿一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