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盍當即欣喜狀若狂人,連著在寢殿中悄轉了幾圈。方才打開宮殿門,滿面正經色的說道:“速將人請去政事廳。”
宮人心中暗驚,那將人引至偏殿的,估摸著今日觸了霉頭了。幸而是低垂著頭,趙王盍并未瞧見宮人神色中的驚駭。宮人不敢有絲毫輕怠之心,領了趙王盍的命,便匆匆趕去請人。
輔一入趙國,于宮外于見趙王盍,蘇季還未感受到趙國的缺少公子城,所帶來的變化。只是在宮人告訴趙王盍蘇季求見之后,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在偏殿等候的蘇季,細細品咂著盞中水,干凈的溫水本來無色無味,投放入盞中,因盞色而有所不同。盞器多偏于青銅器,耐打耐磨,盛水在其中,一時分不清是深不可測,還是清澈見底。
輕轉著青銅盞,蘇季耐心十足。一載寒暑自相承,早將他的沖動磨洗平穩。上奉承攀附,對下欺侮壓制。這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若連這點冷眼都受不住,何談大事也。
仰頭,將盞中之水一飲而盡,青銅盞一如先前那般神秘幽深,不過少了幾分水蕩漾在水間,增添的流光溢彩。這并不妨礙什么,再斟上一杯便是了。
重新為盞上添上一杯溫水,蘇季重新握回手中,面上掛著的如沐春風的笑意。趕過來請人的宮人,望見的便是蘇這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
宮人心中實有忐忑,受人冷眼旁待,卻無一絲不自在,還能這般從容自若,若是見了趙王,一狀告上去,便是他也脫不了干系。
心有戚戚的迎上前,躬身一禮,諂笑道:“蘇季公子,久待了。是小路子的怠慢,還請見諒。王已在前往政事廳的路上,還請隨我一道前往。”
蘇季將手中拿著的青銅盞放下,輕擱在幾案之上,聲音幾若無聞。起身還之一禮,蘇季同樣還以好顏色的說道:“有勞小路子大哥為季領路。”并未拿捏姿態。
見蘇季如此模樣,小路子一顆落在了實處。想來蘇季公子是個大度的,并未計較他們的失儀,想來也不會有告狀的事存在。
人不與他們計較,乃是他人的氣量。報恩與否便是他們的品性了,此次教他們躲過了這一劫,便有活命的恩在,小路子暗將此恩記在了心里。
放下心來,又在暗中下了決定的小路子,領著蘇季快步往政事廳行去。
行色匆匆的蘇季二人,與面色焦急的趙王盍迎面碰上了。在見著蘇季之后,趙王盍的面色轉為了狂喜。
原來趙王盍心中早打算著將蘇季請來,與他共治趙國。
上次一別,已是月余,誰也不知曉變故會來得這么快,公子城的驟然離逝,趙王盍一時間沒了主心骨,如同無頭的蒼蠅,亂飛亂撞。
好容易想起了與他言談相契的蘇季,卻又不知將去往何處尋人。
欲令人遍傳檄文,廣傳諸國尋蘇季時,人便已經來到了他趙國。豈非是天意也,看來是天不絕他趙盍呀。
既然上天不絕他,是否代表著,欲教他做一番宏圖大業呢。
而一國君王,能做的事,除卻整飭治下,還有擴展疆土。
前者還罷,乃是每一位有治的君王當做之事,后者便是每一位有野心有實力的君王,心中都有的一顆想法。
腦中但凡浮現過一次這樣的想法,再也揮之不去。趙王盍便是這樣的,只是眼下,他并無辦法,做成這一事,還需學著秦王昭世那般,招賢納士。
心中有了想法與目標,只差尋人了。見下蘇季不請自來,猶如天予之物。如何不令他欣喜不自狂。
不容小路子稟明,趙王盍上前,一把握住蘇季的雙手,眼中竟含著熱淚。道:“蘇季公子一別數月,可還安好?”
蘇季同樣眼眶泛起了紅,回握道:“趙王,季一切安好,有勞惦念。不知趙王近來如何了。”
趙王盍一抹眼中熱淚,忽然間瞥見小路子仍在此處站著,呵斥道:“還在此處站著做甚,還不去吩咐晚間,為蘇季公子的接風洗塵宴。”
蘇季恰在此時出言道:“方才還未曾謝過,小路子的細心領路之恩。”
趙王盍面是稍霽,一改先前的不喜,輕言道:“下去罷。”
候立在原地的小路子,心中一凜。領了命速速離去,走了好遠一段路,方才伸手,拍了拍鼓脹的胸口。幸好蘇季公子為他說情了,小路子遂將此事,再度記在了心中。
小路子的離去,并未讓二人之間顯得冷清。
趙王盍言行之間,愈發無顧慮。拉著蘇季的手便往政事廳去。
蘇季眸中含笑,隨著一道入內。
緩緩步入政事廳中,趙王盍語帶哽咽道:“與蘇季公子一別,一日如同三秋也。自上次與你言談甚歡,卻不了了之之后,盍心中便一直掛念著你。”
同樣語不成聲的蘇季,口中斷斷續續的回道:“季將趙王引為生平知已之人,驟然分離,季心中又何嘗忘卻過趙王也。”
兩個淚流滿面的人,大力的擁抱一下對方,復又分開,旋即破涕為笑。
仍是趙王盍率先開口問道:“蘇季公子此次因何而來?說來盍正有要事相詢也。”
蘇季不答反問道:“趙王可是遇上難解之題了?”
趙王盍將繼位之初所遇之事,詳加告之。
換來蘇季的若有所思,他回道:“趙王所言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爾,假以時日一切便迎刃而解。不過計倒有一策,可讓趙王無憂也。”
趙王盍聞自打繼位之后的問題,能有法子解決,不禁大喜,連聲催促道:“蘇季公子快快說來,是何妙策也。”
蘇季莞爾一笑,道:“非是甚妙策,不過是舊壺裝了回新酒罷。”
“哦?這我倒是更加好奇了。”趙王盍一改先前的急促,笑道。
蘇季拱手一禮,道:“趙王可按朝臣所在的位置分派下去,若是哪一處治下出了問題,便尋他們的上頭之人便是了,譬如監測星象國祚者,尋了太史便罷。又何須趙王全部抓在手中呢。”
“妙啊”趙王盍細細感受這個中精妙之后,拍案出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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