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弦月

第四百六一章:馬服君子,秦武公子(二六)

前有狼,后有虎。

趙括突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望著好似從四面八方而來的秦軍,隨后便做出了判斷,他一咬牙道:“諸位將士,還請隨我一道,全力進攻王賁大軍,以通我軍與邯鄲通道。”

趙軍將士此時也遭突來的秦軍,嚇得六神無主,只管趙括說甚應甚。聞言,俱是拿起手中的武器,欲從王賁所在處,殺出一條血路來。

只是趙括在匆忙之間,忘記了一件事。

一件致命趙軍無力迎戰的大事。

在趙軍丟棄重甲器械之時,秦軍卻從不曾放棄,且趙軍放棄守城之時,秦軍一直在修筑壁壘。如今已是大成。

突破秦軍包圍,首先就要沖出這個壁壘。

可是在趙括安排趙軍沖破壁壘之時,方才想起了一個,讓他忽略了的事。趙軍至此時,已和秦軍戰了多日,人馬皆已疲憊。

拿起手中的武器之時,已有幾分軟綿無力,如何能抵得過精神正好的秦國鐵騎大軍,還在四面團團圍攏過來的秦軍。

趙括趕緊變換,一面讓軍士作防守,一面教軍士朝著一處,拼命突圍。因為趙括明白,再不能沖出去,等待他們的只剩下了:圍剿與判降。

只是讓他們束手就擒,也絕非一件易事。

此時秦文謹已帶著大軍前來,與王翦正在說道此事。

秦文謹站在遠處高地,望向底下峽谷中的趙括,以及趙國的大軍。他道:“王老將軍,趙人與秦人同樣有血性,此時不宜過激。只要嚴防死守住,各處通道,即可。”

王翦幾乎是瞬間便明白過來,秦文謹的用意何在。

此時的趙軍雖有幾分疲乏,可一身氣力尚在,且不屈的意志亦在。趙軍此時只有一條,沖出去才有活命的可能,而秦軍只需要死守即可。

即便趙軍如今比之從前弱上幾分,余威猶存也。最要緊的是,秦軍此時無需如同趙軍,需要拼了性命,方才有突破重圍的可能。

兩軍相逢,拼的便是雙方的實力,可若是實力相差亦不甚多時,便是拼的是血性。一支拼命與一支不拼命的軍隊,下場與結果,可想而知也。

秦軍雖是當世最強,可若是為了出兵一國,將秦軍的精兵盡調于此,秦軍無異于自取滅亡也,周遭虎視眈眈的非是一國兩國可計的。

秦昭世前回所言的舉秦國之力,只是一切糧草輜重先緊著,在長平處的秦軍,并非是不管不顧他處也。

即便眼前的趙國,與秦國似有血海深仇,可同樣的,哪國不是與秦國有仇,豈能盡數相報?且反過來說,哪一國與秦國,又無仇怨?

六國之間,數千百年來,又豈能毫無嫌隙。

不過是當下大勢所趨,秦國與六國不甚合得來罷了。若當真沒了秦國,也不見得六國能安然相處,當會有下一個秦國的存在。

距離如今最近的的五國霸主,到如今的七國割據,便是最好的證據。

天下大勢,如同水勢。

今日在此分開,明白便在另一條河流之中,匯在一條汪洋。分分合合,至那無盡處也。

但凡存于大爭之世,有血性的男兒,必有一番爭心。即便你不開始爭,別人也會伸手來搶,秦軍走到如今,無人敢隨意伸意。

只因六國所迫也,當初的六國分秦,歷歷在目,教秦氏族人,絲毫不敢懈怠。即便如此,六國與秦軍的摩擦,一直不曾間斷。

遠的不消說,便是近來的事,便教秦國上下心驚,那像是橫空出世的少年:蘇季。以一已之力,坐上六國相位,說服六國君王,談成了新了盟約,以‘合縱’為名,來抗衡秦國。

所幸的是,在這之前,秦國有了應對。秦文謹在慶幸時,秦國人也在慶幸。

幸好,早有大軍,對韓國上黨發出了攻擊,導致合縱之事中斷。至今三載,未成完成,可是堵不若疏通,遲早還會再次訂立盟約,亦或是完全這份盟約。

那么就需要留下趙軍,來震懾其他五國了。

秦文謹望著混戰之中的趙軍,以及中間那位年輕的將軍。他與身邊的王翦說道:“王老將軍,文謹要收回當初,對趙國上將軍趙括的評判。”

“哦?大良造此言何意?”王翦好奇回道。

“趙括此人,雖無戰斗經驗,可是他懂兵法,也懂臨場應變,若予其人機會,將來的成長,必不是你我所能估量的,興許又是一位戰場名將出世。”

除了冷小帥,從未聽秦文謹如此高看過一人,便是王翦亦只得了其一句:老成持重。

更遑論其他人了,這其中固有秦文謹,不擅長夸人之故,亦有秦文謹覺得他們并甚出彩之處,這當中便有戰場奔襲多年,不服氣之人。

他道:“大良造此言差矣,末將不甚贊同。趙括遭大將軍夸得如此厲害,如今不也在我軍的圍困之下。”

秦文謹也不管這人是甚心思,他冷冷的問道:“既然如此,還請王將軍與我說道說道,趙括此時擺的乃是甚戰陣?”

這位王姓將領,與王翦無甚關系,不過同姓王罷了。此時聞言,仔細打量著趙括令軍士變幻的戰陣,可是瞧了半晌,也瞧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臉色瞬間就漲得通紅,支支吾吾的。

可秦文謹將此戰陣說破之后,又毫不留情的說道:“文謹觀趙括此時尚有余力,也就是說,此乃其人隨手一陣,王將軍便不識得。

至于趙括為何會被我軍困在此處,除去他無戰場經驗之外,便是處處與他不和之人,且有撕扯其后路之人。”

正在此時,王賁亦走了過來。

他道:“大良造此言不假,如今的趙軍中,如同四下是孔洞的衣衫,風無處不入也。正是因為如此,我軍方才能準確得知其糧草輜重位置,以及駐守與邯鄲通道上的軍士數量。”

“小人之計也,可有時正是這些小人之計,便能壞了全盤大局,終究不是長久之道。”秦文謹道。忽然之間,似是想起了什么。

又冷厲的說道:“此乃敵軍的不幸,但是文謹不希望,我秦軍有此害蟲,平日里吵鬧兩句也就罷了。若有一日發現,有人從中作梗,定斬不饒。”

王翦及一干將領,忙垂首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