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弦月

第二十八章:君如青山,永不相負(二)

少年家中亦有一位幼妹與其年歲相仿,自幼便愛舞刀弄劍,倒是天真可愛得很,眼下這位姑娘身上與其妹有幾分相似。

不忍坷責的少年,只在言語間調笑三兩,意在使其望而退卻。

哪里曉得今日遇上的,竟是比其妹脾性更倔上三分的小姑娘,聞言非但不退,非而更進一步,倒教掌柜的在中間為難了。

暗中與少年行了一禮,少年只作不見。

眉稍一揚,神采比之方才更為奪目。

踱步至洛惜賢的跟前,道:“小娘子若是這般想法,便教我帶你去走一回,如何?”

見少年愿帶路前去玩樂,洛惜賢欣喜得雙眸微闔,原先來此的目的,竟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凈,不亦樂乎的跟著少年,繞過一樓的廳堂。

臨行前,少年不忘回頭道一句:“掌柜的莫慌,若是出了事,由本公子一力承擔便是。”

有了少年的作保留下的話,掌柜的愈發憂心,照如廝情形,若不出上三兩件事,都對不起他老人家這顆七上八下的心。

洛惜賢二人渾不知目送他們的掌柜,操碎了一顆心,此刻正興奮的在少年身側,睜大雙眼,好奇的打量所過之處倒行的一應陳置。

少年余光瞥見,不由得會心一笑。

小姑娘雖好奇望月樓,卻也曉得別人的私隱,并未過度探聽,表現的好奇恰到好處,不至于教人覺得此人無禮,又覺得煞是可愛。

方才這般夸贊,便聽身邊的姑娘問道:“小公子與這望月樓有何干系?掌柜的竟這般聽你的話,也不問問我家大人在何處,有無銀錢便放任你我。”

少年目瞪口呆,世間竟有如此無法言語的姑娘,此番隨外祖家來洛國,當真是開了眼界啊,隨即又啞然失笑。

他一面說道一面指著洛惜賢頭上的一個小小鈴:“小娘子衣著華裳,便是這響鈴,亦是值當今日所需的花費。”

洛惜賢不由自主的伸手探得頭上的響鈴,出奇的認同,一個勁兒的晃著小腦袋,“小公子說得極是。”

眼神卻有幾分飄忽,瞧著便是在想甚鬼主意。

至于日后洛王宮里,經常有物什在洛王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之下,被拿出宮外置換銀錢,則是這位少年所料不及之事。

片刻后,又聽洛惜賢問道:“不過公子還未曾說道與這望月樓是何關系呢?”嘿,竟還記得。少年詫異的眼神,使得洛惜賢極是不服,昂道挺胸的回望。

少年先執一禮,后笑道:“我與這望月樓的關系,正如你方才所見的那般,我來掌柜的以禮相待。”心中卻是一驚,想著日后定要小心行事才是。

依偎在青山兩顆雪白的頭顱,其中一位乃是老媼,憶起此事佯怒道:“瞧不出啊,那般小便會騙人了,倒是我小瞧了你。”

老丈拱手認錯,又道:“那時的昭世可未曾騙過你,只是惜賢未解深意也。”

“哼明日便由你去應付師父罷。”洛惜賢扭頭一哼,顯然置了小氣性。秦昭世滿頭大汗的哄了半晌,方才得了個好臉色,二人再次依偎再一處。

老媼老丈正是隱居青山的秦昭世、洛惜賢二人,借著西下的夕陽,回望前半生。

少年正是秦昭世,面上是一派風度使然,暗里愈發謹慎。

如廝美少年領路,引得望月樓中相逢的客人,紛紛側目贊嘆,世間竟有這般好看的少年。然洛惜賢卻是緊盯著前方,一心想著玩樂,全然不覺此間動向。

復行一路,終至目的。

秦昭世人山人海處停下腳步,跟在身后的洛惜賢險些撞上其脊背,見得少年停了下來,不由得抬眼望去,盡人山盡是人海,瞧不出個甚來。

只聽得山呼海擁的喝彩之聲,便是踮起腳尖,亦不足他人身丈長高。無法,只得求助少年,道:“此地有何玩樂,竟聚了數十百人,莫非公子亦是教我在些玩樂?”

秦昭世借機尋了幾位相熟之人,得以乘機帶人溜到人群的前面,方才圍堵的另一面,便這樣不設防的展現在洛惜賢眼前。

那數十百人圍在一處,竟是在玩投壺。

《禮記·投壺》說:“投壺者,主人與客燕飲講論才藝之禮也。”《左傳》亦曾記載過晉昭公大宴諸國君主,舉行投壺之戲的事。

兩面三圍觀,一面投壺。

另一面則是壺的位置,洛惜賢他們選擇切入的方位,正好是壺的那一面,能將投壺之人,盡納入眼底,乃是一位長相斯文的青年公子。

秦昭世、洛惜賢二人俱是有功夫在身,一眼便瞧出青年公子的腳下不甚扎實,認定此人當是投不中的,卻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見過數次的秦昭世,本是不稀奇的,今日見洛惜賢那新奇的模樣,也不由得興味盎然。

下一刻,聽得當啷一聲,是矢碰著壺的靜動。

果不其然,矢與壺擦肩而過。

那投壺的青年公子面上懊惱之色一閃而過,見得正對面的少年、少女,那意料之中的神色,更是氣惱了幾分。

念頭一轉,忽爾笑道,“今日竟有這般風采的人物來觀我等投壺,不盛榮幸之至。”緊跟著話風一變,又道:“方才我觀小公子似是極擅投壺,旁邊的小娘子亦是,不若上手一試?”

方才青年公子的失手,眾人俱是瞧在眼里,見下自是找個臺階下,便尋了眼前的少年、少女,好教眾人遺忘其出丑的姿態。

青年公子先是將人夸贊一番,再是相邀,若是不應答,便顯得二人怕了青年似的,然則輕易受邀,亦顯得他們未免過于不矜持。

圍觀的眾人,亦想見識一回,瞧著便非凡一般少年、少女,有何應對之策,是以,俱不出聲相幫,靜待二人作答。

人群里有識得洛惜賢之人,早已悄悄的退走,臨行前不忘拉著二兩好友,好友掙扎不斷,換來的是那人的好言相勸,一番耳語,幾人瞬作鳥獸散盡。

秦昭世雖不懼此番挑釁,卻想要隱藏自己的行跡,若是他上前應了,又待留何名姓也。一時有些躊躇,不愿上前。

耳畔響鈴動,待回身,那人已至投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