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中沸騰一片,以“宰相”劉守忠往下,最重要幾名文臣武帥,都說大齊皇帝現在就在秦城中,而從他們一些消息靈通的屬下傳出的信息,說是大齊皇帝承諾,只要歸降,闔城平安,蠻兵將不得進秦城一步。
又有一名武將,在自己府中身首異處,闔府雞犬不留,據傳聞,便是見到大齊皇帝后,動了惡念。
“親政堂”是磚石結構的面闊五間之廳堂,但終究,秦王還是沒用“殿”“宮”命名,免得貽笑大方。
此時親政堂中,趙匡胤端坐在上首,劉守忠等幾名最親信大臣,圍坐在下首。
如果陸寧現今見到趙匡胤,定然會有些震驚趙匡胤衰老之快,剛剛五十的他,已經須發皆白,滿臉密密麻麻的皺紋,說話時,更不時輕咳兩聲。
“今年,按那邊的說法,是奉天二十年了吧?”趙匡胤輕咳著,幽幽的說。
幾名大臣沉默了一會兒,劉守忠微微躬身,“是,按齊律和周邊屬國律,新年之后,已經是奉天二十年。”
“二十年了……”趙匡胤輕輕嘆口氣,已經略顯混濁的眼神怔怔看著堂內盤龍柱,好久后,自嘲的一笑,“原來,這堂柱上的五爪金龍,龍目雕錯了……”
劉守忠等人沉默不語,心中都有些羞愧。
秦王自然知道,所謂屬下們傳出去的大齊皇帝的承諾,又何嘗不是自己幾人授意的。
而且,自己幾人,私下已經串聯,做好了許多準備,防備秦王震怒下,治罪自己幾人。
便是現今,殿外武士,大半都是自己幾人親信。
秦王內侍送來的香茗,他們更是碰都不碰。
其實,已經有些逼宮的意思了。
也是這些年,尤其是趙光義被齊軍俘后,秦王精氣神,早已經不復以往,勉強稱帝,更不是以前的作派,很多臣子,底下早就詬病。
“你們這些年跟著我,顛簸流利,篳路藍縷,都辛苦了!”趙匡胤嘆口氣,“奈何命數以定,人終究不能勝天,那齊天子,或許,真是天降的君王吧!”
聽秦王第一次用“齊天子”稱呼那中原雄主,尤其是看他落寞神情,幾名臣子更是心酸。
“主公,萬勿保重!”劉守忠聲音微微有些哽咽,更想,無論如何這幾日,要守在秦王身邊,看秦王萬念俱灰,怕已經升起了玉石俱焚的念頭,但總感覺,齊天子,可能會網開一面,留下秦王一族性命。
趙匡胤搖搖頭,慢慢起身,腳步蹣跚的向后堂走去。
奉天二十年一月,當大齊烈炎營士卒兵臨城下后,劉守忠打開錯那城寨門,率領文武歸降。
“親政堂”,上首坐的變成了陸寧。
劉守忠等,站在下首,實則他們身后都有軟墩,陸寧也令他們坐,但是幾個人誠惶誠恐,坐下去真是周身不自在,倒不如垂首肅立。
趙匡胤,已經臥榻不起,倒不是裝病,是真的心力交瘁,病來如山倒。
昨日,劉守忠等已經接到旨意,偽秦七品以上官員,皆寬大免罪。
不過,如劉守忠,被任命為昌南鎮團練使,昌南,便是布丹諸部地域。
其余官員,許多被遣派去布丹任職的,也有一些,派去西昌、波窩等地,留在本地的寥寥無幾。
錯那城被改南山寨,現今和他們坐在一起的一名叫周北勉的通譯官,被任命為知南山寨事。
這段時間相處,陸寧對周北勉還是很滿意的,比較熟悉邊事,還會本地土語,這點最重要,再能干的官員,如果本身對本地民情不了解,更不能和本地人溝通,那么一身才具也是無用武之地,無異于緣木求魚。
坐在一側的,還有雪白衣褲的沈銀娥,她不時偷偷看陸寧幾眼,又快速的縮回目光,顯然,她現今還處于極度的震驚中。
陸寧偶爾目光瞥到她,也不禁會心一笑,現今時代來說,再特立獨行,但也不可能蔑視皇權。
這兩日,西昌、南山等地域,自己親臨的消息已經傳遍各處,雖說現今自己去了偽裝,但經常和自己接觸過的人,自然還是知道自己是誰的。
“你們不管在何處任職,茶馬商道,也要保障暢通,若能集中國之力,物資流通順暢,各地災患,百姓可少受許多苦難。”
周北勉、劉守忠等,忙齊齊躬身稱是。
“劉卿,對麻域一地,你可有了解?”陸寧突然問。
劉守忠一呆,麻域地,也僅僅聽說過而已,在極西之地,聽說是吐蕃王族一支統治,其他就不知道了。
見劉守忠神情,陸寧已經明白。
說起來,麻域王國,便是后世西藏最西部和克什米爾等地,本是吐蕃帝國領土,現今是吐蕃皇族后裔統治。
而如果將麻域一地納入齊土,那么大齊西疆,便真正是于闐、麻域、南域行省連為了一體。
不過麻域一地地形復雜,山地縱橫,從于闐到南域行省的通路,從路途暢通來說,還不如繞行伽色尼蘇丹國統治的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河流域,麻域一帶也極為封閉,部族林立,民情極為復雜,這也是吐蕃皇族一系能在此延續下去的重要原因之一。
遣軍遠征,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倒是自己帶火槍隊轉一圈,能令麻域納入齊土的話倒是事半功倍。
不過,烈炎營火藥彈丸已經有些不足,麻域一帶情報也不明朗,貿然輕進多少有些冒險,更有點好大喜功的意思了。
嗯,還是等等吧。
琢磨著,陸寧壓下了前去麻域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