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典當密錄

第六十一章

半月后長生當鋪

“銀耳,我吃飽了。”

破曉坐在外間桌邊,面前擺著兩碟子小點心,各式各樣的,瞧著很是精致可口。破曉是五日前的清晨醒來的,這幾日她因著身體虛弱倒是什么也沒干,只顧著吃吃喝喝,十分清閑。

銀耳站在一邊,聞言便上前將破曉手中的半塊綠豆糕拿過來又極自然地塞進嘴里。

“吃不下就不吃了。”

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又掏出帕子遞給破曉擦手。銀耳了解她的性子,嘴饞胃口又小,常常嚷嚷著吃這兒吃哪兒,但又吃不完。剩下些東西她又覺得心疼,銀耳雖覺得破曉這樣子丟了妖怪的臉,可每次還是心甘情愿的做了‘泔水桶’

“謝謝銀耳,銀耳真厲害!”

破曉扭著身子,轉頭看向身后的男人,露出甜笑,毫不吝嗇的夸獎。

“……”

銀耳嘴里含著塊兒云片糕咀嚼著,瞧著破曉這模樣幾乎要噎得翻白眼。他不喜甜食,但這上海的小點心幾乎都是甜香軟糯的口味,他吃著絕不算是享受。

破曉倒也知道銀耳大抵是不愿意吃甜食的,可她估計是活的太久了對著銀耳總會生出些惡趣味,比如,喜歡捏他頭頂的貓耳朵,或者看他吃甜食的時候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瞧著就很開心,明明長得清冷逼人,可性子倒是呆愣的可愛,這也許就是自己喜歡逗弄他的原因罷。

破曉撐著頭如是想著,手中倒也沒停下,給銀耳到了杯熱茶解膩。兩人正笑鬧著,忽而傳來一陣鈴鐺響聲。

“鈴……鈴鈴……”

集怨鈴響了!

破曉轉頭便瞧見了門檻外的男人。今日倒是難得的好日頭,現下正是午后,日光洋洋灑灑的照進來。男人站在門口,身后是大片暖陽,可那男人周身卻是瞧不出一絲暖意,甚至還有些黑色霧氣縈繞著,讓人看不真切。

那男人穿著黑色長衫,頭上帶著一頂黑色禮帽,帽檐壓的極低,看不清容貌,手中拄著文明棍,站在門外不言語,瞧著就覺得壓抑。

“先生請進吧!”

破曉出聲示意男人進來,說完率先起身走到室內,又照常坐在了小塌上,雙臂交疊放在塌前桌案上,腰背挺直,一雙眼望向正走過來的奇怪男人,倒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掌柜模樣。

男人與破曉隔著桌案相對而坐,入座時順手摘下頭上的帽子放在左膝上,先前右手拄著的文明棍也放到了左側桌案邊倚著,做完這一切男人才抬頭看向破曉。

長得倒是好,可惜是個瘸子。破曉只看了男人一眼心中便覺得有些惋惜。

男人長得十分養眼,雙眉色澤光潤,眉形整潔像是一道弦月,眉眼距離較近,顯得一雙眼更加深邃,眸若星辰卻又不是極圓潤的眼型,反倒有些狹長,故而有些凌厲嚴肅之感。鼻若懸膽,唇色較深,這樣的長相本應該是內斂深沉的,可因著他的打扮又生出些書生氣,整個人就像是從了良的狐貍。破曉這樣想著,便覺得有些好笑,這般奇怪的形容用在那男人身上卻也是最貼切的。

破曉活了兩千年,連清心這樣的絕色也是遇見過的,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面前這個男人確實很有魅力。可惜這樣一個人卻是個瘸子。先前瞧著他拄著文明棍進來還當他是學時下西方紳士的做派,等他走進來,才發覺他的右腿有些殘疾,走路一瘸一拐,生生折了他大半氣質。看來天道是公平的,有得有失,大抵就是如此了。

“先生如何稱呼?”

破曉瞧著男人依舊沉默的樣子,心中有些懷疑這人莫不是個啞巴?本著生意人對客人的體貼,她便先開口詢問。

“岑西眷”

男人微張了張口,神情很是冷淡,并沒有因著破曉一張惑人的臉而有半分情緒起伏。

聲音也好聽,就是人冷了點兒。破曉還在心中評價這個奇怪的客人,男人倒是主動說了話。

“你能讓人死而復生么?”

男人說到此處,眼中才露出些熱切和期盼。破曉沒有馬上回答,心中倒是有些好笑,合著她這是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了?

“你動用了邪術為她蓄養魂魄了?”

聽他問了這個問題,破曉才反應過來方才她瞧著的他身上的黑霧是什么了。

按常理來說,凡人去世便有地府使者來勾魂索魄,魂魄離體便再無復生之可能,唯有轉世投胎才可重返人間。但是古有妖道修禁術,以活人之魂魄供養死人的三魂七魄,使其沾染生人之息而無法入地府投胎,只能寄附于靈器之中,徘徊于人間。

此法雖不甚復雜但是少有人使用,因為死而復生本就是虛無縹緲之事,而以此法強留死去之人于生人來說,輕則折損壽數,重則魂魄虧損,不入輪回。以這樣的代價來搏一個幾乎是不可能的結果,實在太傻。

破曉一直以為,這樣傻的只有她一個,如今倒是多了一個。

“嗯。”

男人沒有聽到破曉的回答,眼中的希冀退了些,又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

“死而復生于凡人來說是不可能的事。”

破曉沒有告訴他自己用的法子,畢竟岑西眷是個凡人,讓他去取人魂魄、煉化魂魄還不如叫他去等那個死人投胎呢!

“你留不了她多久了。”

破曉頓了頓,又說了句。依著岑西眷身上的氣息來看,他的魂魄受損嚴重,幾乎已經無力供養那個死人了,若不是他自己心中生了執念強撐著,怕是那個死人的魂魄早就消散了。

這種禁術雖然能留人一時,卻無法永久。當初破曉也想過用這個法子,可奈何清心連三魂七魄都沒了,只有一縷神識殘存人間,根本無法施展此法。如今看著岑西眷,她心中倒是生出一種同病相憐之感,忍不住提醒他一句。

“我知道,求你,求你救救她。”

岑西眷垂著眼眉頭緊皺,說話間右手覆上心口摩挲著,說話間難忍哽咽之聲,待到抬頭懇求之時,雙眼已然發紅,淚意難忍。

岑西眷活著的三十年間,求人的次數屈指可數,如今這樣卑微的哀求更是沒有過。但是他怕啊!怕再也留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