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亮起。
穿著一身正裝的陸舟,步履平穩地走上了大禮堂的臺前。
當他走到話筒前站定的那一刻開始,喧囂的聲音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原本嘈雜的會場頃刻之間便安靜了下來。
站在報告臺上,俯瞰著臺下的聽眾,陸舟的心境格外的平靜。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站在這種場合了。
也不是第一次,向著世界級的難題發起挑戰。
伸手扶正了話筒,陸舟簡單地試了下麥,用清晰的聲音開口說道。
“很感謝諸位能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到這里,同時也為了不耽誤諸位寶貴的時間,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好了。”
開場白結束,陸舟頓了頓,繼續說道。
“在來這里之前,相信諸位已經讀過了我的論文。對于論文中的證明過程,我會重新做一遍簡單的闡述,并且詳細講明我在證明這個問題時所用到的思路。”
“相信經過了我的講解,能夠解答諸位心中的困惑。”
“如果仍然有存在疑問的地方,請等到最后的提問環節指出。”
話音落下的同時,投影在陸舟身后幕布上的PPT,往后翻開了新的一頁,一行行算式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當我們對方程給定一個施瓦茨無散度向量場μ0,設置時間間隔I⊂0,﹢∞),進而可以繼續定義楊米爾斯方程的一個廣義解N9為一個服從積分方程μ(t)的連續映射,即μ→H10df(R3)……”
“通過一般方式,我們很難對這個非線性偏微分方程進行求解,也很難對其解的存在性進行討論。在這里我們必須引入一個三維存在的流形,在無形的方程與有型的幾何學原理之間搭起一座橋梁,并向其引入拓撲學的思想……”
說著,陸舟從講桌上挑了只比較長的粉筆,然后走到了幕布旁邊的大黑板,提筆在上面板書了起來。
臺下。
觀眾席的第一排。
看著陸舟板書在黑板上的內容,盧院士忽然有些感慨地說道。
“實在是難以想象。”
坐在盧院士的旁邊,唐教授笑了笑說:“難以想象什么?”
盧院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像是陷入了回憶似的,開口說道。
“五年前,CERN的歐洲核子研究會議上,我和他在關于750GeV能區的特征峰上產生了分歧。我的意見是那里的信號可能是膠子在聚合時產生的雙光子信號,而他則是堅持認為那里可能存在著一種標準模型之外的可能性。”
“最后的結果呢?”唐教授笑著說,“到底是你對了還是他對了。”
“沒有定論,”盧院士搖了搖頭,“CERN為他的發現忙活了一整年,理論物理學界也為這顆新粒子的理論鋪墊了一整年,但最后……似乎是宇宙和我們開的玩笑。有說法是量子漲落,也有說法是膠子聚合時產生的雙光子信號……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頓了頓,盧院士笑了笑,繼續說道,“在遭到權威的質疑時能夠堅持自己的觀點是一種難得的品質,尤其是從我們的教育系統里培養出來的學生中,能擁有這一品質更是難能可貴。從那時開始,我就認為這小子以后的未來肯定不簡單。結果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他,這才短短五年的時間,他就已經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最后一句話,算是回答了唐志偉先前的那個問題。
他過去只是認為,以陸舟的天賦和為之付出的努力,未來在物理學界或者數學界,必然有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然而卻沒有想到,在這五年的成長中,他所成就的不只是自己的未來,也是金陵大學,乃至華國學術界的未來。
唐教授笑了笑,心中感慨萬千地附和了一句。
“是啊……”
“他大概是我所見過的學生中,成長最快的那個了。”
報告會繼續進行著。
隨著關于L流形的部分結束,陸舟逐漸加快了報告會的節奏。
一篇論文有四十頁,關鍵的證明過程至少也在二十頁以上。
如果不想把提問環節留到下午的話,他就必須在兩個小時之內講完。
隨著陸舟的節奏逐漸加快,會場內的學者們也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寫的每一行算式,甚至是每一個字母,生怕錯過了任何一處細節。
對于他們而言,到不存在聽不聽得懂的問題,最多只是沒有了一邊聽報告一邊與坐在旁邊的同行交流意見的余裕。
PPT上的圖片滾動放過。
黑板上的算式越來越多。
全然忘卻了自己所處的大禮堂,也全讓忘卻了身后的聽眾,完全進入狀態的陸舟,將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一寸長的粉筆,還有那尚未填滿的黑板上。
在板書與講解的同時,陸舟也在心中梳理著自己證明楊米爾斯方程解的存在性問題時的思路。
而在對這個思路進行梳理的同時,新的靈感與思路也在他的腦海中醞釀著。
當論文翻到了第36頁。
報告會已經進入了尾聲。
終于可以松一口氣,已經把握住整個證明思路的脈絡的克利青教授合上了手中的筆記本,看向坐在旁邊的法爾廷斯教授,隨口了一句。
“很出色的證明……你怎么看?”
目光死死地鎖定著黑板上的一行行算式,法爾廷斯像是在心里分析著什么似得,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在來到華國之前,他一直在研究那個L流形以及關于楊米爾斯方程的解的存在性的那個證明,也在馬普學會的數學研究所和幾名從事這一領域研究的博士討論過,然而關于幾個細節上的瑕疵,直到現在他依舊存在疑問。
不過,這些疑問,大多數已經得到了回答。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他看了眼PPT上的內容,又看了眼黑板,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他回答了我一部分疑問……雖然并非是全部。”
聽到這句話,克利青教授笑了笑。
連法爾廷斯先生都這么說了,想來大概沒什么問題了。
然而,就在他幾乎已經做好起立鼓掌的準備,就等著陸舟做完最后的收尾時……
那懸在黑板上的粉筆,卻是忽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