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女孩會拒絕這樣的浪漫……”
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么變態,陸舟努力不去看舞池里姿態婀娜、翩翩起舞的少女和夫人們,而是專心的在人群中尋覓著那個特殊的身影。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于是朝著受力的方向張望了一下,結果卻是沒有看見人影。
“嘿,是在這里。”
一聲輕輕的呼喚從下面傳來,陸舟低頭去看,才看見一位穿著洋裙、約莫六七歲的小姑娘站在那里,正睜大眼睛看著他。
不過很快,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收回手捂住了嘴巴,慢吞吞地嘟囔了一句。
“糟糕,帕拉達爾老師囑咐過我,一位優雅的淑女不能用這么輕浮的打招呼方式。”
那忽上忽下的音調,就好像嘴里含著一塊糖一樣。
看著這小公主憨態可掬的樣子,陸舟不禁莞爾一笑,雙手撐著膝蓋看著她,禮貌地說道。
“可愛的公主殿下,請問你是和父母走丟了嗎?”
“才沒有,”撥浪鼓似地搖著頭,兩條螺旋鉆似的馬尾像彈簧一樣晃來晃去,莉莉安公主睜大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陸舟,繼續說道,“莉莉安是來跳舞的。”
“跳舞?”
“是的,尊敬的……學者先生,”輕輕提著裙擺行了個宮廷禮,這位小公主學著大人的樣子繼續說道,“請問我可以請您跳一支舞嗎?”
顯然,這小姑娘又把自己的名字給忘掉了。
看著那一板一眼卻又無時無刻不透著滑稽的動作,陸舟忍住了笑意,勸說道。
“你的父母可能正在擔心你,你還是快點找到他們比較好,我可以幫你聯系這里的保安。”
“不要,他們才不會擔心,瑞典的女孩一生下來就會跳舞,而且我有權利選擇我自己的舞伴。”
“可……為什么是我?”
“這還用問嗎?”瞪大著那綠寶石一般的大眼睛,莉莉安公主理直氣壯地說道,“莉莉安能看出來,你是這里的主角,大家都在有意無意地看著你。而我是舞池里最美麗的女士,當然得選擇最英俊的先生作為舞伴。”
不行了。
要忍不住了。
陸舟終于還是沒忍住漏出了一絲笑聲,但很快便將它掩飾在了一連串的干咳聲中。
看著忽然干咳起來的陸舟,并沒有經歷過社會險惡的莉莉安還以為他是感冒了,于是眨了眨眼睛,有些擔心地說道。
“學者先生,你需要醫生嗎?”
“不……可愛的公主殿下,我不需要醫生,不過我覺得,你恐怕需要選擇一個年齡相符的舞伴。”
“這里可沒有年齡相符的舞伴,只有一些調皮的小鬼。他們只會想盡千方百計揪亂我的辮子,只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說著,小公主嘟著嘴嘆了口氣,“男人實在是太蠢了。”
陸舟:“……”
就在陸舟為皇室的教育感到擔憂,并開始用視線搜尋者大廳內的保安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飄了過來。
“抱歉,我來晚了。”
順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穿著黑色晚禮服,畫著精致妝容的女士,穿過人群向這邊走了過來。
烏黑的長發在腦后盤成了一個圈,黑色的裙尾就如同散發著流光的黑曜石,優雅與美麗在此刻合二為一,或許是因為那模樣太過耀眼,以至于不只是周圍的人頻頻向她投去欣賞的目光,就連陸舟都不禁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一時間甚至沒認出來。
被陸舟一直盯著看著,陳玉珊感覺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埋著頭加快腳步走到了他的身邊,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跟我過來一下,咱們去舞池外面說。”
陸舟還沒來得及開口,抗議的聲音便忽然從下面傳來。
“嘿,他是我的舞伴,搶走別人的舞伴可是很失禮的。”
看著不滿撅起嘴的小女孩,這時陳玉珊才注意到,先前在機場看到的那個小公主也在這里。
有些不知所措的將視線投向了陸舟,陸舟回應了她一個無奈的眼神,隨后嘆了口氣,再次雙手撐著膝蓋俯下身來,看著那噘嘴不滿的小女孩,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抱歉,我可能得離開一會兒。”
“一會兒是多久?”
“這個……不知道。”
“早點回來,你欠我一支舞。”
“等你長大些,我一定還你。”
總算是擺脫了這個纏人的小姑娘,陸舟跟著陳玉珊離開了舞池,走到了門口附近的休息區。
從端著托盤的侍者手中取過了兩支紅酒,他遞給了身邊的陳玉珊一支,然后與她輕輕碰了下杯。
淺嘗一口潤了潤嘴唇,感受著那擴散在舌.尖的微醺,陳玉珊看著倒映在紅酒杯上的那張臉,嘴角勾起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你不去跳支舞嗎?”
“……只有最美麗的姑娘才配得上最英俊的騎士。”
沒忍住漏出了一絲笑聲,陳玉珊愉快地看著一臉認真的陸舟,莞爾說道。
“你什么時候這么會哄女孩子開心了?”
“其實我到現在也沒學會,”陸舟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將目光沉在了鮮紅的酒液中,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光是這句,還是一個六歲大的小女孩教我的。”
“說起來,你還真是受小孩子的歡迎。”
“你是基于多少樣品得出的這一結論。”
“剛剛夸你會哄女孩子開心,你就原形畢露了……”
“呃,抱——”
話還未出口,嘴唇便被一只纖細的食指堵住了。
“不要總是說抱歉,”看著臉頰漸漸升溫的陸舟,陳玉珊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開心的笑容,打趣說道,“而且,我還是挺中意你原來的風格的。”
原來的風格?
那是什么?
就在陸舟認真思考著,自己原來的風格到底是什么的時候,陳玉珊忽然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口。
“這里太吵了,我們出去坐一會兒好嗎?”
“可以是可以,”陸舟看了一眼她的晚禮服,“不過你穿成這樣沒關系嗎?”
“笨,”陳玉珊白了陸舟一眼,“我有準備外套,要不你以為我是怎么到這里的?”
“那……我在這里等你。”
“五分鐘就好!可不許被別人搶走了哦。”
額外叮囑了陸舟一句,踩著高跟鞋的陳玉珊,噔噔噔地向著舞廳的側門小跑了過去。陸舟剛想提醒她一聲慢點別摔著,那抹靚影便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中不見了蹤影。
人群之中。
站在自取餐桌旁邊的陸邦國,小聲嘀咕著四處張望。
“兒子呢?”
一瞬間,他忽然在門口的休息區,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好像是在等待著什么人一樣,穿著正裝的陸舟正站在那里。
陸邦國的眼睛一亮,正準備上前去喊兒子,結果被方梅一只手給摁住了。
“笨!你看咱兒子那樣,明顯是在等人。”
陸邦國:“不是等咱們嗎?”
“咱們需要等嗎?酒店里見得還不夠?車上聊的還不夠多?天天指望把兒子栓身邊,你還想不想抱孫子了?”
“想!想!”一聽到這句話,陸邦國連連點頭,嘴角不自覺地就咧開了,“這能不想嗎?”
雖然早就做好了愧對列祖列宗的心理準備,但他果然還是想看著自己的兒子能夠帶著一個可愛的小生命回家。
這幾乎是每一個做父親的心愿了。
尤其是對于一個傳統的家庭來說,男孩在法定年齡上的成年還不算是成年,只有成家了,才算是變成了男人。
看著終于安分下來的老陸,方梅的嘴角勾起了一次笑容,捏著他的手也松了些。
“那就老老實實的在這里呆著。”
“還沒到你出場的時候,就別過去瞎湊熱鬧!”
屋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不過拂過松林、瓦片的北風仍然帶著些寒冷,然而行走在湖畔邊上的陸舟,卻不知為何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冷。
反而,
有些熱?
這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還是第一次——
不對,應該不是第一次。
以前似乎也有過,比飛機上的那次更久之前好像也有過……雖然很微弱,微弱到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本來,這些也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人這種麻煩的生物就是這樣,被激素和神經信號支配著心率和呼吸,又被心率和呼吸支配著情緒。
就在他試圖弄清楚,自己此刻心中的躁動不安到底來自于什么的時候,一股溫暖的感覺忽然侵入了他的口袋,將他的手給握住了。
肩膀下意識地抽動了下,最終陸舟還是沒有將手抽走,而是任由那溫暖的感覺牽著他,并繼續將他的情緒牽向不受理性思考所支配的方向。
也許是多巴胺占了上風。
也許是一種游離在宇宙之中的神秘靈能……
但總之,這種感覺并不令他討厭。
甚至有點兒……
喜歡。
“你在想些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的眼睛全都告訴我了。”
被那湖水般的眸子看著,陸舟的喉結輕輕動了動,就在他剛準備說些什么的時候,站在他旁邊的學姐卻是輕輕挪開了視線,將目光投向了湖水上的天空。
“你看那里,”另一只手指向了天空,她展顏微笑說,“極光。”
順著她食指指向的方向看去,陸舟的心弦輕輕顫動了下。
從太陽吹來的帶電粒子流觸碰了地球磁場的邊緣,將那致命的射線變成了柔和的色彩,在夜空中鋪開了一道屬于夜的彩虹。
思緒被那美麗的極光帶向了比宇宙更遙遠的遠方,兩人就這么站在湖邊,抬頭看了許久。
直到一縷雪花從空中飄下,輕輕觸碰了鼻尖,陸舟才回過了神來。
“它來自15200萬公里之外。”
“為了將美麗帶來地球?”
“……我想它大概沒有考慮這么多。”
霧氣融化了鼻尖上的雪花。
但更多的雪花開始落下。
這時候,一道輕聲的呢喃,順著那帶著溫度的白霧,輕輕融入了他的耳中。
“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嗎?”
生怕陸舟忘了,心中揣滿忐忑的陳玉珊,連忙接上了一句話,“你以前說過——”
“要是真還有下次,別說是帶你來參加宴會了,隨便你提什么要求都行……”打斷了她的話,望著湖面的陸舟,輕聲說道,“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雖然當時是一句無心之言就是了……
輕輕低垂了眼眸,陳玉珊小聲說道。
“那我可以許一個愿望嗎?”
“你說吧。”
“我想要一個男朋友。”
空氣陷入了沉默。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寂靜,就如同樹梢上的雪。
在忐忑中等待了一分鐘那么久,然而這一分鐘卻像是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那忐忑的表情漸漸爬上了一絲落寞,第一次試著吐露心聲的她,臉上漸漸浮起了一絲勉強的笑容。
“果然還是算了,我就是開個玩——”
“男朋友這種東西,我不會給你介紹的。”
從湖面上收回了視線,陸舟看向了那如湖水般澄澈的眸子。
雖然那里沒有極光。
也沒有波瀾壯闊的景象。
但他確實用雙眼確認到了,那令他心跳加速的感覺到底來自哪里。
“……你看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