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又問:“那長隨是常伴在那位外縣來讀書的樊公子身邊嗎?”
蔣二小姐不知阮明姿所問為何,但還是耐心解釋道:“很多公子,身邊都有長隨常伴的,尤其是樊公子那等外縣來我們這讀書的,長隨小廝必不可少,身邊總要有人照顧。既然稱之為長隨,那自然是要常陪在樊公子身邊。”
晨雨在一旁補充道:“樊公子同我家小姐見面,確實每次都帶著常武。阮姑娘,你問這個做什么啊?”
阮明姿抿了抿唇,道:“那個叫常武的,應該是我們狗薊山附近的村民。我聽趕驢車的那位大哥說,那個常武經常坐他的驢車來縣城不給錢……若是樊公子近身長隨,怎會頻頻獨自搭車來往縣城?”
蔣二小姐先是一愣,而后慢慢反應過來。
一個長期在縣城里讀書的公子哥,他身邊的長隨怎么可能頻繁來往縣城與鄉下?
這……不對勁啊。
阮明姿點到即止,沒再說旁的話。
蔣二小姐的臉色卻是越發凝重。她看了看晨雨,晨雨雖說是她身邊得力的大丫鬟,卻也沒遇到過這種事,一時間有些懵。
“這意思是,常武有問題嗎?”晨雨忍不住問出了口。
阮明姿很謹慎,她看了看有些失神的蔣二小姐,慎重又保守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不一定。只能說,有點可疑。”
自然,這話背后的意思是,那位樊公子,也有些可疑。
馬車里陷入一陣長久的寂靜。
直到馬車晃了一下過后,停了下來,前頭傳來車夫恭敬的聲音:“二小姐,到地方了。”
馬車里微微凝滯的氣氛這才仿佛重新流動了一般。
蔣二小姐依舊是維持著那個倚坐在靠墊上的動作,她輕輕的出聲:“我想不通,這是為什么?”
阮明姿想起先前常武跟另外一人在林子里的密謀。
富貴險中求……
她眼下還不能確定另外一人就是蔣二小姐主仆口中說的“樊公子”,自然也無法把這些不確定的說講給蔣二小姐聽,萬一造成信息誤導怎么辦?
晨雨心焦無比,她雙手絞著:“小姐,先前訂的酒樓到了,那我們還去包廂里見樊公子嗎?”
阮明姿想了想,還是勸了一句穩妥的:“二小姐既然心里已經知道了對方有可疑之處,那自該慎重。若是不好推了見面,那相處之時,多注意一些,多提防一些,多小心一些。”
蔣二小姐看著阮明姿一本正經的模樣,卻突然笑了出來。她伸手撫了撫裙擺:“你這么一說,我突然覺得松了口氣。在這宜錦縣上,我倒要看看,誰敢對我蔣家人下手。”
隱隱流露出了一種用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傲氣。
蔣二小姐說完,便扶著一旁晨雨的胳膊,要從馬車里出去。
在撩開簾子下車前,蔣二小姐回頭看了一眼阮明姿,笑道:“阮姑娘豁達又真誠,原本想著也介紹樊公子給你認識,只是阮姑娘既然同那長隨常武見過,怕到時候會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煩……還請阮姑娘在車中稍等,我同晨雨去去就回,待我回來,再同阮姑娘商議一下這訂購一批烤面包的事宜。”
阮明姿心中暗嘆,這位蔣二小姐倒也是玲瓏心思。
馬車車簾重新落了下來,空遺蔣二小姐行走間的一縷香風。
不多時,店小二那邊送了一壺熱茶并一碟點心過來,說是蔣家小姐吩咐的。
精致的黑紋雕花托盤上擺著一小碟桂花糖蒸栗粉糕,點點金色的桂花裝飾在香糯透亮的栗粉糕上,單單是賣相就讓人食指大動。
阮明姿笑瞇瞇的接了過來。
當她慢條斯理的吃到第三塊糕點時,便聽得外頭傳來了環佩相交的聲音——馬車車簾被人大力的掀開,蔣二小姐抿著唇進了馬車,晨雨跟在后頭,也氣鼓鼓的模樣。
“可沁,可沁!等等我!”
馬車外男子急急的呼喊聲,夾雜在風中傳進了馬車中。
這樣一聽,倒真有些像那日在林子里的聲音。
阮明姿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蔣二小姐。
蔣二小姐穩了穩氣息,掀開車簾一角,從縫隙中露出一張素凈雅麗的臉,帶著微微的一點兒嗔意,喚了一聲“樊公子”。
透過蔣二小姐掀起的那一道縫隙,阮明姿倒是看清楚了車外跑得氣喘吁吁的男子。
跟上次在酒樓見過的模樣差不多,依舊是一身板正的直綴,看著眉眼斯文又干凈,全然不像是會跟常武在林子里一起謀劃著“富貴險中求”的樣子。
阮明姿伸長了下脖子,往這位樊公子身邊看去,果不其然,那個瘦猴似得男人就跟在樊公子身邊,左臉下方那黑痣在燦陽映照下分外醒目。
樊公子見蔣二小姐還肯理他,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緩了緩,他在馬車前雙手撐著腿,微微的喘息著,顧不上氣息還紊亂著,開口便是對蔣二小姐看著很是關切的模樣:“……可沁,你甩手就走,可是生我的氣了?”
蔣二小姐笑盈盈的,眼波流轉間嗔了樊公子一眼:“是有一點。你先前說什么,晚上約我出來看花燈,著實有些太過孟浪了。”
然而她放在膝上的手,卻是已然微微的攥握了起來。
樊公子這會兒只能透過那一道縫隙看見蔣二小姐的臉,見她帶有幾分嗔意的笑著,還以為只是自己太過心急惹了佳人不快。
他舒了口氣,態度也從容了些:“……是我不好,唐突了你。”他情意綿綿的看向蔣二小姐,“我只是想同你看一看花燈,并沒有其他的意思。惹得可沁不快,是我錯了,我同你道歉。”
說著,他長長的作了個揖,看著態度懇切極了。
蔣二小姐但笑不語。
眸中點點星芒,似是在打量著什么。
她這些日子,的確同這位樊公子經常一起探討詩詞歌賦。她關于詩詞歌賦懂的不算多,卻又很感興趣,因此這位樊公子胸中那些筆墨在她看來,已是才高八斗。
然而今兒這位阮姑娘卻告訴她,樊公子身邊的長隨常武有些可疑之處。
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在小心謹慎的前提下去赴樊公子的約。
結果大概是她心有懷疑,看人也謹慎了些,她今兒看這向來倜儻不羈的樊公子,總覺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尤其是那常武,細細觀察之下,總覺得行止有些猥瑣,眼神也流里流氣的,不太像是書香世家長隨該有的模樣。
種種懷疑疊加之下,樊公子情意綿綿的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還邀她晚上偷跑出來一并看花燈,她腦中當即警醒過來,甩開樊公子的手,頭也不回的匆匆出了酒樓包間。
一個真正飽讀詩書的風度翩翩世家公子,怎么可能會做出要求一名千金小姐晚上溜出來同他偷情這種有違禮儀道德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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