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站在院門口等了會兒,就見著阮明姿垂著眼臉上無甚表情的從屋子里出來。
她心下對阮明姿也是有些意見。
八成是想借著自個兒的好顏色,妄想攀高枝。
可高枝哪是那么好攀的?
她先前分明都按著婆母的意思,明里暗里找人敲打過阮明姿了,這人竟然還……
素馨臉上便也是淡淡的:“阮家丫頭,有些話在外頭怕是不方便說。”
阮明姿多少能猜到素馨想跟她說什么,八成又是見她跟簡秀平有了瓜葛,過來旁敲側擊警告的。
阮明姿慢吞吞的開口:“我沒覺得咱們之間有什么話是不方便在外頭說的。”
素馨深深的吸了口氣,掛上一副淺笑:“行,既然阮家丫頭這么說了,那我也就直言不諱了。”
阮明姿眉毛都沒抬一下,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素馨心里越發動怒,覺得這山村里的丫頭就是沒素質,不懂自尊自愛,一有點機會就想借著桿往上爬。她說話也就不客氣了些:“阮家丫頭,你要知道,我家小叔日后是個前程遠大的。需知門當戶對才是一門好姻緣,死皮賴臉的纏著,沒什么好下場的。”
這話若是真是個臉皮薄的姑娘,怕是要羞憤欲死。
阮明姿一來臉皮不薄,二來她問心無愧,素馨說的這些跟她有一文錢的關系嗎?
她臉上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面無表情模樣:“就這些?”
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懶得多做解釋,“行,我知道了。你們放心,你們家簡秀平是草窩里的金疙瘩,我不會沒那個眼力勁去染指你們家高貴的金疙瘩。趕緊回去吧。”她甚至還懶洋洋的擺了擺手,一副“趕緊走”的趕人架勢。
素馨這是頭一次見識到阮明姿噎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這是不帶半個臟字的罵她們簡家是草窩?!
素馨強忍著氣,勉強溫聲道:“我婆母說了,你若家里有什么困難,盡管開口,我們簡家有一些家底,可以幫你一下。倒也不必費心勾搭我小叔去要那見不得人的東西……”
若說方才的話勉強聽著還像是簡家在懷疑她跟簡秀平走得過近,那這會兒的這番話,就是莫名其妙的誹謗了。
“?”阮明姿滿臉的問號,“是我沒睡醒還是你沒睡醒呢,你在說什么呢?”
素馨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帶了點刻薄道:“別裝了,那背簍里的白面,我婆母都看見了。”
“……”阮明姿總算明白過來。
敢情這是把她背簍里買的精面,當成了簡秀平給她的?
阮明姿氣笑了。
她辛辛苦苦掙的小錢錢,買的清清白白的精面,憑什么被人這么糟踐誤會啊?
憑什么啊!
阮明姿抬眼,素馨只覺得眼前這小姑娘眼神比之方才懶洋洋的模樣銳利了很多,她莫名緊張了一下。
“怎么?我倒是不知,普天之下只有你簡家有白面嘍?”阮明姿冷冷道,“旁人家但凡吃用些白面,就是你簡家施舍的嘍?”
這話諷刺意味就大了,素馨臉一白:“你也不必說得這么難聽。”
“我說的難聽?不是你先血口噴人的嗎?”阮明姿似笑非笑,小姑娘脆甜脆甜的嗓子,說出的話卻不帶半分的客氣,“你那婆母潛意識里不就覺得我不配用白面,但凡是我這出現了白面,那就是簡秀平給我的?對吧?多大的臉啊,多瞧不起人啊,披著一副賢淑知禮的皮,內里卻是污糟又高傲,一雙眼睛快要長頭頂上去了。還真以為旁人要靠你簡家的施舍才能過活了?”
阮明姿一串諷刺如刀的話下來,刺得素馨眼尾都紅了。
阮明姿內心沒有半分波瀾,她這會兒困乏得很,偏偏素馨還來侮辱她辛辛苦苦掙的小錢錢,簡直就是自個兒往刀口上撞。
那就別怪她說話不客氣了!
“說得這般鐵骨錚錚,那你說白面哪里來的?”素馨咬著唇,白著臉,勉強的最后掙扎著。
阮明姿笑了,她回身指了指她家新壘的那高高的院墻:“看到了嗎?要不要也讓我給你解釋一下,我家建圍墻的銀錢是哪里來的啊?”
素馨不說話,若不是簡家很少給簡秀平銀錢,她自然也要懷疑幾分的。
阮明姿見素馨這副死性不改的模樣,頓覺無趣,伸手掩嘴打了個哈欠,懶懶散散道:“算了,我說什么也改變不了你們這些人骨子里那根深蒂固的傲慢。懶得再費唇舌了,你回去問你家簡秀平去。”
她不再理會素馨,打著哈欠,回身進了院子,還把院門給落了閂,同石頭交代了一句沒什么要緊事不用喊她,這才進了屋子,躺炕上把被子往頭上一蒙,歇息去了。
阮明姿這一覺也就歇息了小半個時辰,不知是自然轉醒,還是被外頭的小聲說話聲給擾醒的。
“石頭哥,我就想跟明姿說幾句話……”
石頭有些為難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顯然是特特壓低了音量,生怕吵醒阮明姿:“今兒你家里來人,好像說了些難聽的話。我看明姿妹子好像不大開心,回屋歇息去了。還特特跟我說了,沒什么要緊的事不要喊她……”
阮明姿這會兒歇息的也差不多了,她隨手攏了攏睡得有些散亂的頭發,然后套上外衫,揚聲道:“石頭哥,沒事,我正好醒了,這就出去。”
外頭安靜了半晌。
阮明姿出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石頭正好帶著那兩個工匠打算收工,同阮明姿說了一聲,便回去了。
阮明妍蹲在雞欄前,好奇的看了一眼簡秀平,也沒太在意這邊。她抓了些小蟲子,全都扔到了雞欄中。
夕陽的余暉灑在阮明姿的側臉上,瑩瑩生輝,仿佛漫上了一層瑩潤的霞光。
簡秀平臉上有些愧意:“……明姿,對不住。我家里人……”他胸膛微微起伏著。
但終究還是深覺沒臉繼續說下去。
阮明姿對簡秀平這會兒倒是心平氣和的很。到底是睡了一覺,全身的疲乏也緩得差不多了,這會兒顯然更有耐心了。
她平心靜氣的給簡秀平發了張好人卡,真摯又誠懇:“秀平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也只是覺得我可憐,想要幫助我而已。但我自己一個人能做的挺好的,也不太需要你的幫助。我就攤開直說了,你的幫助反而會給我帶來你家人方面的困擾,挺影響我心情的。就,咱們日后還是保持恰當的距離吧?”
簡秀平臉色發白,卻沒有說什么。他深深的看了阮明姿一眼,輕輕的點了下頭,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