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彩箐讓身邊的丫鬟紅芝,去馬廄那邊,找了負責趕車的車夫,一番威逼利誘后,得到了阮明姿的地址。
紅芝回來后嘖嘖的給封彩箐描述:“……小姐,那地方就是個普通百姓聚居的地兒,奴婢原先家里頭去那邊辦過事,附近都是走街串巷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封彩箐心情總算好了點,看著自個兒新涂的淺粉色蔻丹,嘴角翹了起來:“我就說,穿得那么寒酸素凈,出門也不帶個丫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里出來的。看吧,是個外地土包子不說,住那種地方,八成也是個窮鬼……”
她想到什么,神色又微微扭曲起來,顯出一抹與她那嬌花照水般的容貌不符的戾氣來,咬牙切齒的罵道:“那小賤人,八成是跟那老不死的一起做局來故意給我難堪!”
封彩箐喊過紅芝,吩咐她:“你去找個人……”
今兒一大早,阮明姿左右也是閑著,見天色雖冷,日頭確實極好,她便拿了個大大的篩笠,在院子里開始把先前采買的一些原材料,加工成花果茶。
綺寧搬了個小馬扎,在阮明姿對面打著下手,一邊忙活,一邊跟阮明姿嘟囔道:“我今兒眼皮直跳,不會出什么事吧?”
阮明姿手上動作沒聽,問綺寧:“你是左眼跳還是右眼跳?”
綺寧回想了下:“好似是左邊的眼睛。”
阮明姿鎮定從容道:“好事啊,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啊不對,”綺寧一臉遲疑,間或帶著一絲絲的驚恐,“我好像記錯了,應該是右眼皮跳啊。”
阮明姿依舊鎮定從容,寬慰道:“哦,沒事,我也記錯了,應該是左眼跳災右眼跳財。”
綺寧:“……”
他覺得明姿在一本正經的跟他胡說八道。
可他沒有證據。
阮明姿自然是在胡說八道。她總不能告訴綺寧,你這眼皮跳,學名叫眼瞼痙攣,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種生理性的狀況,常見于用眼過度或者壓力大的時候。
兩人正說說笑笑的,就聽得外頭有人敲門。
阮明姿揚聲道:“誰呀?”
外頭傳來一個略微局促的聲音:“阮家小妹兒,你在家嗎?是我,街頭的余嬸子,找你有點事。”
因著阮明姿跟綺寧,與街坊鄰居相處的都很好,鄰里之間偶爾借個鹽醋的,都很正常。
阮明姿也沒多想,揚聲喊著“嬸子稍等”,一邊進了屋子,披了個斗篷,拉高了衣領,又把兜帽給戴上。
綺寧見阮明姿穿戴好了,這才起身,去給余嬸子開了院門。
余嬸子進了院門,搓了搓手,很是局促,見著阮明姿戴著兜帽,她忍不住關切了一句:“明姿,總見你裹得這么嚴實,是不是你體質有些寒涼啊?我知道有一家醫館,治這個還挺厲害的。”
阮明姿笑道:“謝謝余嬸子,從前也看過大夫,大夫說沒什么,就是打小身子骨不好,畏寒,得細致點養著。”
余嬸子胡亂點了點頭,又有些猶豫,欲言又止的,好似不知道如何開口。
阮明姿心下稱奇,余嬸子這樣,難道是要借錢?
她也不戳破,笑著軟聲道:“嬸子,要不去屋子里說?”
余嬸子越發局促了,連連擺手:“也,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就是有人讓我給你帶個話……”
她臉上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
但也沒法子,那人給了她一兩銀子,就是帶個話而已。
她家里也不寬裕,雖說這話的內容,由她口中說出來好像有些尷尬,但尷尬只是一時的,銀子卻是實實在在的。
念及此,余嬸子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來。
有人托余嬸子給她帶話?
這倒是稀奇的很。
阮明姿不動聲色的“哦?”了一聲,等著余嬸子說完。
余嬸子心一橫,倒也不好意思去看阮明姿的眼,一股腦的把話說出了口:“……方才有個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托我給你帶話。就說,封彩月因著你得了風寒,封家人對此都不大高興。封彩月年紀小,不辨是非,希望以后你能自覺點,遠離封家。”
余嬸子說完,有些訕訕的笑了下,“阮家小妹兒,嬸子就是個帶話的,跟你說這些不大好聽的話你別惱……”
阮家這對兄妹,待人和氣大方,平日里做了些什么小零嘴,也會大大方方的給街坊鄰居家的孩子們分一分,最是好相處不過。
因此,余嬸子這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大得勁的。
好在阮明姿聽了后也就是微微一愣,倒也沒說旁的,送余嬸子出門的時候,還順手抓了一把自家剛炒出來的西瓜籽,讓她拿回去給家里頭的小兒子吃著玩。
余嬸子訕訕的走了。
綺寧把院門一關,一臉的莫名其妙:“不是,封家這什么意思?什么叫因著你得了風寒,你掉水里封姑娘為了救你也跳下去了嗎?不然除了這個以外,我也想不到什么叫因著你得了風寒啊?”
阮明姿蹙著眉,微微搖了搖頭。
這段傳話莫名其妙的,應該也不像是封彩月或者封今歌能做出來的事。
拋開這些先不談,封彩月得了風寒,才是阮明姿關注的重點。
月上樹梢,封今歌還在書房處理著他從官署帶回來的陳年案宗。
這些天他一直在忙儲鳳街的事,一開始只是因著好奇,卻沒想到,他因著這份心血來潮,竟是一腳邁進了一個深暗的漩渦之中。
明面上的重重迷霧被層層拂去,背地里的種種糾葛抽絲剝繭,讓人幾乎忘了時間陷入到其中……
直到腰背實在有些受不了,他才放下沉重的案宗,倚在椅子里,按了按眉心,喊小廝進來換一壺熱茶。
小廝進來后,卻同他道:“……少爺,府上的一個負責駕車的車夫,已經在院子外頭徘徊許久了,好似有什么事要見您。這馬上就要落鑰了,您看看要不要見他?”
封今歌心下微微一動,車夫?
他沒有責怪小廝為什么不早些通傳,府里頭都知道他的習慣,在書房里的時候,不能被任何人打擾。
他沉聲道:“讓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