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107、5月25日 小雨 只認衣冠不認人

若是說天下什么人最好湊熱鬧,那無疑是那群自詡憂國憂民的讀書人了,他們不在風口浪尖之時挺身而出,卻總在風平浪靜之后振聾發聵。

大宋成也這幫人、敗也這幫人。

和自己那老師兄從災民聚居區返回剛巧看到這么一眾衣著光鮮的年輕人,他們在城門口處呼朋喚友,互道安康。彼此閑聊時都似是一副菩薩心腸,憂國憂民的。

然而反觀,赤著腳,褲子上全是泥水,頭臉上全是灰塵,旁邊的二品大醫官也差不多,只不過還因為不小心在翻山時被荊條割裂了手掌,手上現在還包裹著消毒棉條,兩人看上去慘兮兮的。

特別是兩人還在城門口一人捧著一塊羊油病站在那吃著,這一眼看上去就是倆下里巴人,根本就不起眼。

而那些讀書人過來時卻是呼朋喚友、金光四射的,恨不得讓人一眼就認出他們是某某知名的才子。

“他們這是帶了張嘴來支援災區啊。”咀嚼著羊油餅,吞下之后喝了一口水:“這幫人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東門唱名方為好兒郎嘛。”

老御醫面帶不屑的說了一句,兩人對視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哈哈笑了起來,語氣中都對這幫人帶著強烈的不屑。

“師弟,你說你想弄出畝產千斤的糧食?這……真的可行?”

“試試看吧,不過這個我真的不熟練,但有了化肥多少能有點希望。”嘆了口氣說道:“到時候咱倆弄個醫食無憂組合出來。”

老御醫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醫是御醫的醫?”

“哈哈哈,師兄啊,你還是挺在意這個的嘛。”

“人老求名嘛。”老御醫看向天邊:“那若真是有這一天,可是極好的。到時九泉之下也能與師父交代了。”

正說話間,又有不少書生打扮的人乘坐著各色交通工具來到了此地,其中最顯眼的是一輛馬車,大宋可是一直缺馬的,現在又沒了整個北方和中原,馬匹更是稀缺,能用上馬的要不就是福王那個級別的大佬,要不就是一些氏族大戶。

雖然民間也有一些馬匹,但大多都是一些排不上號的劣馬、老馬,而且租金昂貴,一般人大部分時候都是乘坐牛車,慢的很。

而這輛馬車顯然是屬于十分華麗的類型,上頭的裝飾紋路絕對不是等閑人家能夠擁有的,上次在定國公家的馬車上看過類似的,也就是說這馬車上坐著的人一定是公爺級別的人。

如果沒猜錯,這車上坐的恐怕就是左柔未過門的丈夫了,至于為什么說他是未過門的而不是左柔。這不廢話么,左柔老兄可是很暴躁的,喝點酒老虎都能打死,這種小胳膊小腿的東西,還不夠她三頓飯呢。

“此乃文圣公家的車。”老御醫站在城門邊:“當時我與文圣公去東海垂釣時,就是坐的這輛車。”

他說話時,旁邊一個過路的讀書人似乎聽見了,這人回頭看了老御醫一眼,看到他渾身臟兮兮的,手上還拿著個啃了一半的羊油病,一看就是個泥腿子卻說出這樣的話,當時就發出了不屑的嗤笑聲。

“人家嘲笑你呢。”咬了口餅:“走,上去打他。”

“唉唉唉……”老御醫連忙拽住:“算了算了,師弟可不能沖動,你千金之軀為了這等人去斗毆不值當,贏了入監、輸了診病,不值當不值當。”

卻不管那許多,指著剛才發笑的年輕人:“你!”

那讀書人轉過頭,用不屑的表情看了一眼,露出清湯寡水的笑容,根本沒停下腳步,瀟灑的離開了。

想了想,從地上摸起一根木棒,沖上去二話不說照著他的肩膀就砸了下去。

一個精通人體解剖的大夫打人那是相當精準的,這一棒子下去,棒子斷了人也疼得跪倒在地,但絕對砸不出什么大毛病。

而砸完人之后的直接一扭頭:“跑!”

“唉……我……這……”

老御醫看著地上嚎叫的年輕人,然后又看了看周圍正循聲圍攏過來的人,他容不得細想,拔腿就跟上了的腳步。

兩人一口氣跑出了兩里地才停下,臉不紅氣不喘的回頭看了看:“沒追過來吧?”

“似是沒有。”老御醫的狀態也還不錯,只是稍微有些喘,畢竟是年歲不饒人,上午又是游泳又是爬山的,再加這一公里沖刺跑,他顯然是有些累了。

“哈哈哈。”

靠在墻根蹲了下去,笑過之后一只手摸著旁邊打盹的老貓一邊對老御醫說:“這種狗,打了就打了,他能瞧不上咱們,咱們還不得揍他不成?你年紀大你要沉穩,我可是才十七八歲,正當打架斗毆的年紀。”

面對這樣性子古怪的師弟,老御醫還能說什么?他多少是有些搞不懂這個家伙,他的思維跳脫的有些古怪,而是沉穩的不似個少年時而卻說揍人便揍了。

不過管他呢,自家師門是個什么樣子他還能不知?家中師父到臨死前都是這個樣子,出一個這般的師弟難道不是屬實正常么?

“師兄,天不早了,我家里還燉著肉,告辭。”

“唉……”

還沒等老御醫挽留,一路小跑就消失在了拐角,老頭頗為無奈的啞然失笑,默默搖頭一陣才哼著小曲兒朝另外一個方向晃了過去。

回到家中,正巧左柔他們都在,因為俏俏昨日把衣裳連夜帶回來縫制,所以她們今日都匯聚在了這里,二樓的偏廳之中就跟梯臺走秀似的,一個個花枝招展的。

上樓時正巧是左柔換好衣服走出來時,兩人在門口撞了個滿懷,左柔被嚇了一跳,順手在胸口捶了一下:“你要死啊,走路沒聲音的嗎?”

“唉,我正常走路,你開門出來撞上我,你怪我走路沒聲音?幫幫忙,你也講講道理嘛。”

說是說,倒是后退了兩步打量起左柔的新衣裳來了,這衣服本就是他按照未來的理念設計出的宋制漢服,加上大藝術家悄悄的改良,穿在左柔身上既遮蓋了缺點又把她的優點完全的體現了出來。

“喲,不錯啊。”一只手捏在左柔的腰上:“轉個身我瞧瞧。”

左柔轉了過去,滿意的點點頭,在她屁股上拍了拍:“行了,一定能讓你那未過門的男人神魂顛倒了,不過我告訴你啊,你可到時候別給我發脾氣。”

“知道了!”左柔不耐煩的拍開他的手:“少給我動,你看你臟的那樣,別將我新衣裳弄臟了。”

“捏一捏你還有脾氣不成?”推開她,來到后面的凳子上坐下:“俏俏他們呢?”

“正在里面給奶娘換衣裳,她換衣裳麻煩的緊,東西礙事。”

東西礙事……至于什么東西自然是不用說了,想來的確是礙事的,畢竟要是不小心掉下來,她就算再騷恐怕也是活不下去了。

“你還不收拾?”

“我收拾什么?”剛給自己把茶水倒上:“不是,你還讓我去啊?”

“你定然是要去的。”

“憑什么啊,不去。”搖頭道:“你自己的事,老拽上我算個什么。”

左柔噘著嘴看著他,滿臉的委屈。

“唉唉唉,兄弟,咱們不玩這一套行不行?”兩只手捏著她的嘴:“你能正常點么?”

“那你去是不是去。”

“我又沒好處。”

左柔俯下身子湊到耳邊:“你可是把我巧云姐給欺負了,若是你不去,我就告訴巧云姐的師兄弟們,她可是大家伙兒的掌上明珠,她的師兄弟們可也都是軍旅中人,到時別怪有人過來取你狗頭。”

“那我祝你與王家少爺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推開她的臉,拱手道合:“到時好一對金童玉女、珠聯璧合。”

左柔揪住他的領口,兇神惡煞的說道:“你想死一次么?”

這次沒有讓她,近身短打的話巧云都不是個對手,何況三腳貓的左柔,只見手腕一擰,左柔吃疼松開手,接著被一記擒拿就給按在了桌上。

“叫爸爸。”

“爸爸……”

“早叫不就完了么。”拍了拍她屁股:“行了,我去就是了。”

左柔站起身子揉著手腕,上下打量著:“原來你是個高手,來來來,過兩招。”

“你不配。”起身:“我去換衣服,離我遠點。”

換衣服這種事,左柔不是金鈴兒,她不屑偷看,所以也自然也就沒有跟過去,沒多一會兒一身嶄新的衣裳走了出來,不過這衣服有些奇怪,并不是標準的宋制長袍,而是分了上下裝,雖然看著也是板正的,可就有些奇怪。

“你懂什么你懂。”指著自己的衣裳:“這種改良款一定能引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