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255、12月22日 晴 桃之夭夭、風華灼灼

關于那幫吸毒二世祖的處理結果今日早晨傳到了的案頭,大部分人都因是受蠱惑而吸食此物,雖同為受害者卻仍需受到處罰,有官職者奪取官職、無官職者永不敘用。并且根據大醫官的建議,所有人都需在家禁足,不許私自出門,直到戒除毒癮方可出門。

但里頭有幾個人卻是重罰了,首當其沖的就是王家公子王文遠,名義上是因他身為文圣公的嫡長孫卻無法在學子中起引領作用,罪加一級。但大家都知道歸根到底都是因為那句“狗皇帝”引來的災禍,加上他又是屬于外戚權臣,所以朝堂上百官自然是死咬著不放。

這一下對于他和幾個被界定為主謀的人的處罰可以說是非常重了,剝奪功名、流放他鄉,而這一流放就是流放去了瓊州府,估計到時候他保不齊還能認識俏俏的爹呢,一個賭一個毒,還能成個忘年交。

王家的長孫被流放這種事,當然是引領輿論的,原本光輝四射的王家一下子就暗淡了幾分,往日的門庭若市在這幾天卻也變得門可羅雀了起來。

市井上甚至有人說,若不是因為王皇后的關系,這王家公子八成是要被宰掉的,對于這種說法大部分人是認同的,因為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了說這王家目無君上,扯著人官家的衣裳大喊狗皇帝,這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一些。

至于后續的事情,自然還有定國公左家和王家的婚約的問題,按照道理來說女方家是不允許隨便悔婚的,即便是流放也要跟著一起流放,但趙性卻是一道圣旨將這個婚約生生給拆了去,左家自然是千恩萬謝,但王家卻是心中萬般不痛快,到處散布謠言說是左家故意陷害王家少爺,就是想讓這婚約完成不了。

但左家卻也站出來辯駁說這話是純粹放屁,之前自家女兒分明與王家走得極近,甚至頗有些夫唱婦隨的味道,這故意陷害之言語根本便是無稽之談。

后來似乎有人出來證明的確是如此,這謠言還未成氣候便已經偃旗息鼓。

“姐夫,我真的是佩服你。”左芳坐在的辦公室中朝豎起大拇指:“你這一環一環的,連事后的謠言都算計到了。我那傻姐姐算是托你的福了。”

“可不許胡亂稱呼。”放下邸報,把一盤水果往前推了推:“我這次讓你來,不光是聊你那個傻姐姐。”

“那你還叫我來干個什么?”左芳捏起一個水果放在嘴里:“又要干誰?你說。”

“我聽說左公爺在從福王爺部下脫離之后,是先去了南寧府三年對吧?”

“嗯,那會兒我還小,你倒是可以問我姐姐啊。”左芳笑道:“不過我說,姐夫。你是夠厲害的,真的厲害。一年前吧,差不多一年前是吧,你還是個在金陵城里賣藥的小貨郎,出個城都得靠我家的馬車帶你出門。如今卻已是官家太后面前的紅人,文武百官都要給你幾分面子,這真的是……我爹爹雖然不是很喜你,但卻也是在訓誡我時多次提到你。”

“不是,你爹憑什么不喜歡我啊?”拍著桌子說道:“我可沒對不起他吧。”

“姐夫,你可清醒一些吧,天下哪里有爹爹喜歡自家女婿的呢。你當爹爹不知道你與我姐姐那點事嘛,只是他懶得管,再加上王家有婚約在身也不好明說。這虧了是因左大小姐呢,她與我娘長得極像,我爹思念我娘親所以對她百般寵愛,若換成是我。”左芳將一條腿伸出來:“看到這沒?大好的腿,說沒就沒。”

“你也不是什么省心的東西。”笑著說道:“幸好你沒去吸那玩意,不然我就替你姐姐打斷你的腿。”

“這不多虧了姐夫嘛。”左芳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推給:“南寧府的事,你要不問我爹爹要不問我姐姐,我是真不清楚。這鑰匙你收好,這是我偷偷為左大小姐購置的宅子,就怕她哪日無家可歸。如今有你這個姐夫護著,我便不用操心了。”

“你自己拿著吧,不缺宅子。”搖頭道:“我可不差你這點錢,你姐姐你知道南寧府的事?”

“多少知道一些吧,當初她隨我爹爹過去了,那會子我才五歲多,她可差不多有十歲了,記得些事情了。”

“好,你滾吧。”

“那我滾了。”左芳起身:“姐夫回見。”

“嗯。”

送走左芳,靜靜的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撐著下巴,眼神渙散。一看就是大腦在飛速運轉。

有些事情涉及到皇家時,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眾所周知大宋還剩下福瑞安康四個王爺,其中福王是大宋最后的脊梁,其他幾個王的存在感都極低,低到幾乎沒有任何話題是關于他們的。

但現在晏殊查出來康王主持著一宗毒品買賣,之后幾日又順藤摸瓜的查到了數十宗數額巨大的走私案都與康王有關,甚至之前在祁門的案子的終端都是康王。

這件事大條的很了,從一個現代人的思維來看,一個不愁吃喝的王爺玩命的吞吐各種貨物從中牟利,甚至一些昧著良心的錢都要賺,這代表他是要反啊……

但現在卻只是捕風捉影,說不得、查不得,甚至連私下都不能去跟任何人溝通。

那么現在就有三個巨大的疑問擺在的面前了。第一:一個閑散王爺,憑什么有勇氣干這種事,要知道這邊是有福王這種百年一遇的戰神在場。第二:就是他的物資怎樣周轉消化,這里頭又有多少人牽扯在這條利益鏈之中,這肯定不是一個地方上的王爺能玩得轉的,這里頭一定牽扯到了一整個利益集團。第三:如果真的要反,康王究竟打算是以什么模式來反?利用廣西多山林的地容地貌形成地方武裝割據、勾結外國勢力進行政權顛覆還是農民起義模式挾裹流民一路北上?

這都是需要思考的問題,不認為康王會比趙性更加聰明更不會以為這個王爺能比趙性更好講話,而且通常這樣的人生性都是殘忍好殺的,所以不管如何,只要他開始作亂就對大宋是一場浩劫。

可是如今真的是沒有任何可靠的證據,即便是皇城司也沒有資格去調查一個親王。

而且這件事絕對不能跟趙性說,有些事能說有些事不能說的道理還是懂的。

“好難啊。”緩過神來,往椅子上一靠:“誰來給我一刀。”

但是到底也沒是沒人過去給他一刀的,但有些事還是要干,他轉了一圈,還是開始提筆開始寫信。

一封萬字長信寫完,已是天色將晚,他剛落筆,外頭就傳來了通報聲,說是有人尋了上來。

頗為意外,不過等那人走進來之后,他卻笑了起來:“我就說我這運氣好的很,剛要瞌睡就碰上了枕頭。”

“宋大人可安好?”進門的是福王手底下的一名探子,之前在福王府就曾見過,他手中拿著一封信放在了桌上:“王爺托人轉交與你的信,若是無事,那小人便先走了。”

“別忙。”吩咐道:“我剛巧也要寫信給福王殿下,你去飯堂將飯吃了,然后再來我這里。”

“那……小人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展開信,上頭出現了福王爺熟悉的筆跡,他耐心的看完,然后提起筆開始寫起了回信,福王好奇的就是那把老虎關進籠子的想法,便給他細細的解釋了起來。

等那探子吃飯回來之后,一封回信也寫好了,連同之前的萬言書一并遞給了他。

他看了看手上的一摞紙,又看了看:“宋大人……可謂神速。”

可不么,這一頓飯他雖然吃的慢了一些,但也不過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回來,寫了這么厚一摞?這是人啊?

“你別管了,拿走就是了。”重重的敲了敲桌子:“記住,這里頭的東西泄露出去,別說我的狗頭不保,就連福王爺都要被牽連,你可明白?”

“小人明白。”

“去吧。”

長嘆一聲,然后拿出福王給他的信再仔細的看了看,輕輕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福王在知道自己兄弟有可能要跟他兵戎相見時的心情如何,但想來一定是非常沉重的,已經快到退休的年紀了,卻還有可能要面對兄弟相殘的局面,這是何等的殘忍。

可殘忍歸殘忍,這件事總歸是要有能扛下來的,現在可扛不動,那么能扛的就只有福王千歲了,難就難點吧,誰世道誰都不容易嘛。

走出大門,感覺自己屁股都有點麻了,這一坐一天著實是有點難受,不過幸好明天就是休沐日了,大概有十天的冬至休沐日,每三日過來點卯就好,這些日子總算可以滿足他貓冬的心思了。

“喲……都給忘了,今天是冬至。”撓了撓頭:“冬至到底是吃餃子還是吃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