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啊,要面子是真無解。
張尚書拿出來的幾道題,都是幾道很經典的數學題,是寫在那本數學入門后頭的激勵張清用的題目。
這個需要使用代數方程來解,大概相當于高三的難度,對于入門級的人來說當然是看不懂,而代數顯然也不是張大人學習過的東西,所以想來應該是苦思冥想的一整夜卻怎么也不得解。
可要直接過來問吧,這面子怎么掛得住呢,自己不管年齡、資歷還是官職都全面壓制,讓他堂堂一個尚書去不恥下問,抱歉……他做不到。
但是吧,這幾道題看在眼里如鯁在喉,他十分確信如果今天得不到這幾題的解,他必然食無味寢無眠,所以干脆換個方式,以自己出題的方式找上了。
“這樣啊那大人,我便解來給大人瞧瞧,張大人給我把把關,鑒一番真偽。”
“可。”
拿出鉛筆,刷刷刷的在紙上寫了起來,張尚書看著他書寫的過程,但越看越迷糊,上面那鬼畫符的東西卻是越來越多……
“這里,我們帶入……”一邊寫一邊給他解釋:”這個因素我們要考慮到,所以這里并不是2而是根號2。”
幾道題下來雖然盡量寫得詳細,但張尚書始終不得而解,最后還是清姑娘跳出來喊道:“師父,你這般寫,我父親看不懂的。”
這一聲童言無忌讓張尚書老臉羞臊得通紅,但他卻不動聲色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一派胡言,我堂堂工部尚書怎會不懂。”
“那你告訴我這X代表什么,Y代表什么,Y平方代表什么。”張清不依不饒:“說呀!”
張尚書冷哼一聲:“若是說了,那還有何意思。”
“不懂就不懂好了,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您為何要不懂裝懂呢?”張清一臉迷茫的看著張尚書:“師父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一回頭:“子曰的!”
張尚書頓時沒了話語,羞愧難當,憤憤然看了幾眼張清,倒是有些坐立不安。
“張大人懂定然是懂,否則也不會來考察于我。”這時起身說道:“只是我這解題的法子離經叛道,不按常理出牌,尚書大人自然是心頭有不忿。”
“師父你……”
清姑娘正要繼續說話,卻是被掐住了后頸皮給扔到了房門外頭并關上了門……
“尚書大人,她走了。”
張尚書長出一口氣,然后指著紙上的數字說:“這個代入是何物?”
喜歡裝逼,但卻從來不在知識方面裝逼,跟老瘋子也好跟福王也好,自己不足的東西他都很虛心,人家不懂的地方他也很耐心,所以他就坐在那開始一點一點給尚書解釋起了何為代數。
不得不說,能當上尚書這種高官職位的大佬,智商方面絕對是拔尖的,在講解時才發現,他竟然用一夜的時間將那一整本工具書都差不多吃了下來。
別的不說,就光這份刻苦就比不了,要是張尚書是現代人,他考各類名校估計都跟玩一樣。理解能力、貫通能力和邏輯能力都是頂好的。
在這樣的人面前,講課也講得輕松,而張尚書在不懂之處也都會仔仔細細的問上好幾遍。
這一來二去,不知不覺時間都已經到了中午吃飯時,但代數這門課卻還只是上了不到十分之一。
“唔……時候不早了,尚書大人今日便在皇城司吃頓便飯吧。”
還沒等他點頭,門就被打開了,清姑娘捧著一個比她頭還大的碗站在外頭喊道:“爹爹,師父,開飯啦。再不吃那紅燒雞都要被那些臊皮給吃光了。”
“你放心。”起身笑道:“吃不光的。張大人,移步?”
張尚書也不客氣,派頭十足,一副領導做派的在的帶領下來到飯堂。而今日因為尚書光臨,飯菜要比往日更好一些,雞鴨魚肉樣樣皆有,還有些冬日山珍充當蔬菜,想來也是煞費苦心了。
“請張大人入內堂用膳。”客客氣氣的說道:“外頭嘈雜,免得驚擾了大人。”
“本官可不是那么嬌氣的人,當年求學時也算是吃得了苦中苦。”張大人拒絕了的邀請,走到打飯的地方觀望了一番:“宋大人,這皇城司的伙食挺不錯,想來日常開銷不小吧?”
“兄弟們賣命,若是吃都吃不好,哪還有力氣為朝廷辦事。”
“嗯,饒是有幾分道理。”
張尚書也是走過場罷了,畢竟皇城司的經費又不是工部出,也就是個掛靠,分明就是不同系統,他可是管不著。
打了飯菜,張尚書和對坐而食,他環顧四周輕輕點頭:“想不到宋大人年紀不大,治理起來卻是井井有條。連這些潑皮都能管顧得當,想來假以時日將是朝廷的棟梁之才。”
“多謝張大人夸贊。”
“過幾日我便去與官家說,年后將你要到工部來。你可不后悔?你要知那工部可是個清水衙門。”
當時眼睛就亮了,他起身抱拳鞠躬:“多謝張大人。”
“不足掛齒,只是那X為何要三次方?”
有人是武癡、有人是花癡、有人是音癡,那自然就有人是學癡,這個張尚書真的可以說是生不逢時,他的求知欲是見過的一品二品大員中最旺盛的,對知識也是最尊重的一個。
也許是理工科之間都有天然的親近吧,反正挺喜歡這個小老頭的,而這小老頭似乎也對比較滿意。
而這人最大的毛病可能就是好面子,不過這也難怪他了,畢竟小六十歲了,讓這么一個人去對一個比自己女兒大不得多少的人不恥下問,只要不是圣人,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更何況他可是個尚書!是個部級的大佬,下到地方去就是三品刺史都要出門迎接的那種。
接下來的一天半,的時間全耗在這小老頭身上了,他整天就泡在的辦公室里,為了不影響辦公,他甚至跟女兒擠了一張小桌子在那做題,倆人時不時還討論一番。
“張大人,明日我便要回鄉休沐了,許是要年后再見了。”
在臨行前的最后一個傍晚,把張大人和清姑娘送到大門口:“我也將休沐時的習題寫出來了,您可以好好過把癮了。”
張尚書捻著胡子,輕笑一聲:“那還不是信手拈來。”
“少吹牛。”清姑娘哼了一聲:“今日的題目,七道錯五道,還都是低級錯誤。”
張尚書立刻悶聲不語,這小老頭的死穴就是家里這個精怪的女兒,那是一點法子都沒用。
而張清在說完自己爹之后,轉頭看著,可憐兮兮的說:“師父,你要早些回來……”
“休沐過了便回了。”笑著說道:“好了,不遠送了,張尚書路上慢走。”
父女二人離開,遠遠就聽見張尚書在那訓斥清姑娘,說她還好意思說那種話,她學了如此之久連個公式都背不下來這樣。
“當真是一對奇葩。”晏殊從門里走出來:“這兩天把我給弄得大氣不敢出。”
“好學之人。”
“不過說起來,當年這張尚書也是背負神童之名的,才思敏捷卻鐘愛算學,若是吟詩作對,恐怕也是個不亞于李太白之人。不過也是奇怪,就你那些東西,等閑人怕是接納不住,他們會覺得你離經叛道、顛覆經典。”
“人各有志,而且有些東西靠天賦的,再說了,他可不是儒家,他的思思想明顯是雜家。你看你,這么廢不也讓人說是神童么?”轉過頭:“整理一下,回家過年!”
“唉,我真的是天才啊!”晏殊不依不饒的追了過去:“你不可能胡說。”
“行了行了,明天你不用送我了,反正就是一個月。”
“你以為我好喜歡你嗎?早走。”晏殊背著手看著他:“過幾日我家人也要從老家趕來與爺爺共度佳節了,你輪值都安排好了?”
“嗯。”
“回去之后小心一些。”晏殊小聲說道:“江西那地方,白蓮猖獗。你這等頭號公敵,若是讓他們找著機會,定殺不饒。”
眉頭頓時緊蹙了起來:“你不提醒我,我還真把這事給忘了,走了。”
他離開皇城司之后,徑直回了家,家中除了小魚之外便再無別人了,左柔巧云被休沐的定國公按在府中不能出門,金鈴兒更是沒時間出宮。妙言和俏俏則去置辦年貨,所以屋中倒是一片蕭索。
“小魚,明日跟我一道回鄉過年。”
“啊?”小魚愣了片刻:“這……真的可以?”
“那是自然啊。”笑了起來:“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啊?對了,你等會去老王那,問他借十個好手。我們一同上路,他們的一切花銷都算我的。”
“宋大人是擔心白蓮報復?”
“一家的手無縛雞之力,總歸是要小心一些的。”拍了拍小魚的頭:“吃了飯你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