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新春佳節,今日從一早開始城中就開始燃起了爆竹,家家戶戶也都開始貼桃符、畫門神,一派新年氣象。
而此刻在廚房中開始操刀準備大飯,今日他才是主廚,其他人只配打下手。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妙言因為在陌生環境里,所以顯得特別粘,廚房禁地除了就剩下了她了。
“頭菜嘛,就來個酒釀江魚。”一邊把魚切塊,一邊介紹著:“贛江里的鮮魚去鱗去內臟,洗干凈切小塊用姜蒜和豆醬、黃酒腌了,然后起鍋燒油,把瀝干的魚塊下鍋大火爆,等兩面金黃之后下豆豉、甜米酒、醬油,翻出香味加水收汁,再加糖,最后加姜末和一點辣根茱萸,起鍋。味道鮮甜濃厚,入口綿軟鮮香。”
“可以呀。”妙言嘿嘿一笑:“然后呢?”
“等會你就知道了,說出來就沒驚喜了。”
這大飯對于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用料絕對是奢華的,熏火腿、醬鴨子、紅燒雞、爆炒風干牛肉、冬筍蒸咸肉、悶羊排。
而最重要的一道菜則是他老爹的拿手名菜,雖然叫不上名字但卻是每年都要制作的傳統大菜。
這道菜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那就是先取五花的熏肉洗凈上過蒸,等肉酥爛時取出放涼,接著外頭裹上雞蛋液和米粉冷油下鍋炸,等到米粉開始蓬松金黃時取出,再上鍋蒸兩個鐘頭,等出鍋之后最后回鍋大火油炸。
這一道菜吃起來熱騰騰、香噴噴,熏肉的香味混著油香,咸味適中,米粉增加了酥脆的口感,蒸過的肉又入口即化,光是這一道菜就能吃下三大碗飯。
這些菜全部就緒之后,時間也來到了傍晚,外頭的窗口已經有好幾個腦袋趴在那眼巴巴的看著忙活了,他回頭笑了笑:“快好啦,最后一道菜了。”
“你倒是快些嘛,你那香味把我饞蟲都勾起來了,我這肚子叫喚一整日了。”俏俏趴在窗口不滿的嚷嚷:“快快快。”
“不行,男人可不能太快。”
從冰水里取出一塊豆腐:“最后一道菜了,你們先去候著,等會來端菜。”
這最后一道菜也是一道非常精妙的菜,因為是湯所以制備起來格外復雜,首先三塊豆腐切成片,每兩片之間都夾著肉餡,而這肉餡也是內藏玄機,七分豬肉、一分去殼的河蝦再加一分火腿,最后再放上切碎的荸薺。小心翼翼的將夾著肉餡的豆腐擺在盆里,再覆蓋上另外一種肉糜制作而成的肉丸子。
這個丸子可不是隨便捏捏的,而是在肉糜中加入稀水和的面粉和芋頭泥還有時令的野菜,做成兩個拳頭那么大團子,而團子里頭再包裹上這調過味的魚肉泥,再包裹進一大快豬皮凍。再將這豆腐與肉丸子放上蒸鍋。
在等待出鍋的空檔,用十二味山珍和羊肉、雞肉和一條鯽魚吊了一鍋清澈微泛黃的高湯。
等那豆腐出鍋之后,將這鍋中鮮美的高湯澆下去,最后再撒上一些點綴的東西,雙手一拍:“來端菜!”
一道一道的菜肴被端上了桌,屋里的香味彌漫著,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
“別急。”指著旁邊的桃符:“玉生哥,走啊,貼桃符點爆竹去。”
在外頭忙活的時候,見不遠暗哨處扔有人在值守,他轉身進屋拿了不少錢出來,來到暗哨處:“這些錢你們拿去與弟兄們分了,這大過節的誰都不容易,多多擔待一些。”
“這……宋大人,職責所在,不敢當啊。”
笑話,誰敢收的錢,就連王大伴看到他都腦袋仁疼,他們這種小卒子收了他的錢,還能有命回去啊?
“拿著。”把印信往他們懷里一塞:“這些票子落地,你們必死。”
大內高手們趕緊手忙腳亂的把這些票給放好了,然后才反應過來拱手對道謝。
“辛苦了。”
道了聲謝,轉身回去了。他辦事從來都有個特點,那就是他喜歡當散財童子,但凡是給他辦事的人沒有一個不是美滋滋的。即便不喜歡這個人,哪怕看在錢面上都得對呵護有加。
其實這幾日是嘩變概率最高的日子,但認為這些人不會聰明到這個程度,不是看不起天下英雄而是真心覺得這幫人智商不太行。
因為如果真的定檔這幾天,那日就不會有火燒的事發生,大概率會是一隊全副武裝的兵丁跑來將小宋一圍,亂刀砍死。
還是那句話,人世間最經不起的就是琢磨,有些事連帶著前因后果,一琢磨就清晰無比,根本不用過多的去擔心。孔明的神機妙算難道真的是靠王八殼算卦嗎?
當然,小宋現在手頭上的線索也不夠多,不能推定他們到底打算什么動手,不過拖的時間越長越好,再過幾日恐怕八百里加急就要過來了,而那時就不是一個簡單的虎符了,而是皇帝親命的丹書鐵劵和尚方寶劍,那會兒就能開始一波大掃除了。
嘿,說來有趣。嘴巴上說著低調低調,可他哪一件事是低調的?如果平叛成功的話,回去必然要糟了。不過小宋倒也是做好了準備,有了處置辦法,不過就是惹點事嘛,別的不行惹事可不是拿手好戲?
貼完桃符、燃完爆竹,大飯也就開席了,果然不出小宋所料,他的手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認可,特別是那道繁瑣又土豪的炸熏肉更是讓人食欲大開,即便是妙言這樣秀氣的姑娘也生生吃了有三大碗飯。
看到一桌子人吃得開心,也是滿心歡喜,不過總歸覺得是少了點什么,想來大概就是沒有電視里的一年又一年特別節目和每年都會反復播放的《春節序曲》和《金蛇狂舞》。
當然,也沒有了春晚,雖然不一定要看,可打開電視放在那也是一種精神象征,土氣而恬淡。十年了,每年過年時,他都會格外想念那個被無數人吐槽的春節聯歡晚會。
這個大概就是……失去了,才懂什么叫珍貴吧。
而在這萬家燈火之時,那白蓮教的女子與她兩名下屬正坐在馬車上吃著干糧,抱著劍暢想著未來。說要有數不盡的綾羅綢緞、花不光的金銀財寶,如果在這,一定會覺得她們像是那種買了彩票還沒開獎就在籌劃著五百萬怎么花的人。
有點蠢,但其實換個角度來說,這大概也就是這個時代支撐人們造反的原因吧——當個皇帝,用金鋤頭種地去!
不過另外一邊可卻不是這樣,那李指揮使正在酒樓中宴請其他兄弟大營的指揮使,故意讓人看上去喝多了一些,說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
這些話自然都是教他說的,還說只要這樣說了,自然就會有人找上門來。
他多少是有些不信的,但人家上級領導都這么吩咐了,他能干的就是服從,所以自然就以微醺之姿說了許多許多往日說出去要殺頭的話。
他不知道結果怎么樣,如果到時傳出去,又不管他的話,恐怕是真的要糟。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還真的如所說的那樣,在散席之后果然有人在深夜時分敲開了他所住的客棧的門。
上來先是客套一番,接著就開始給他做起了思想工作,那種一字一句都是“兄弟是為你好”的姿態其實是非常有蠱惑力的,如果李指揮使不是早就被打了預防針,說不心動絕對是假的。
但就像說的那樣,他們一口一個鏢旗大將軍、一個口一個兵馬大元帥的,想想就知道了……天底下一共才幾個大將軍幾個大元帥,一個指揮使都能給大將軍,那最后不就是將軍手底下三百人、元帥手下八百人?
這跟草臺班子又有什么區別?心中有了這種抵觸情緒之后,他反而清醒了起來,順著對方的話用交代的話開始交流了下去。
“江州四個營、信州三個營。如果李兄弟能一并共舉大事,這洪城定然能輕易拿下,屆時我等一并合圍,江南西路這富庶之地便是我等囊中之物。”
“可洪城只有你我兩個大營,孤木難支。”李指揮使滿臉沉思,仿佛動心了一般:“謀反可是要株連九族的……”
“李兄弟,你聽哥哥一句勸,屆時大事一起,你那一個營便是江中孤島。更何況若是不拼搏一番,一輩子都只是個臭丘八,你可是不知,如今這大局近乎已定,只要等大年初八入夜,啟明星一亮,便是共舉大事之時。”那人表情變得亢奮起來:“而我等穩坐江西兩個月,臨安那處便能舉起大旗,屆時狗朝廷便是一葉孤舟,要不了幾日便能殺入金陵城!李兄弟,你就不想嘗嘗金陵城中那些個嬌滴滴小娘子的滋味?”
李指揮使眉頭輕簇,仿佛下定決心似的:“哥哥,可給我個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