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410、二年9月24日 晴 涼亭煮酒論英雄

晏殊從后頭閃身進來,手里提著兩壇子皇家貢酒朝揚了揚手,而趙性哼了一聲背著手走進了堂前。

“辭官可是辭得夠利落啊。”趙性往椅上一坐,試著往后靠了靠:“唉?你個狗東西,怎的又弄出如此舒坦的椅子了?你倒是也給朕弄一把。”

“你拿去好了。”往旁邊坐了坐,看了一眼外頭的陽光:“今日陽光正好,微風和煦,倒不如去院中小亭里吧。”

“是不是有夾子?”趙性試探的問了一句:“有夾子朕可不去。”

“我帶你去,不會被夾到的。”

“還真有!”

三人來到亭子里,拎出一個紅泥小火爐,上頭溫著些黃酒,又讓俏俏去外頭買了些雞鴨鵝羊的肉食。

“你說你每次來都麻煩我家俏俏,你不給個誥命?”

“唉!你講講道理。”趙性當時就急了:“朕怎么給俏俏誥命,你們成親了嗎?”

俏俏在旁邊尷尬的很,加上面對皇帝她可沒有那么自如,所以連忙告了聲辭就躲進了房間里。

晏殊在旁邊笑道:“我家娘子都還沒誥命呢,這東西比官職都難拿。”

這倒是真的,誥命可比官職難搞多了,一般情況下都是一品大員或者位列三公或者戰功赫赫導致封無可封之后才封妻蔭子,就小宋和晏殊這樣,真不夠格。

“唉,你怎的就知道太師要去告你?”趙性撕了一塊燒羊放進嘴里,咀嚼幾口之后搖搖頭:“如今若是不蘸上你這狗東西調的料,燒羊都不香了,你反正也不是官身了,倒不如切了入宮去管膳堂,小魚不會虧待你。”

此刻正坐在院墻上的小魚一口甜酒噴出,差點把自己給嗆死……

“說話就說話,欺負小魚算什么能耐,你有本事去懟太師啊。”不客氣的說道:“我要不是為了給你留余地,你看看我把不把你那太師逼死在金鑾殿上。”

“哎呀哎呀……”趙性連連擺手:“行了行了行了,朕知道了知道了,莫要說這種嚇人的話。”

晏殊在旁給添酒并笑道:“為何不解釋一番?”

喝了口酒,突然笑了出來:“這種他媽的事怎么解釋?你說說怎么解釋,貿易剪刀差、市場壓制、工業封鎖、產品傾銷,你怎么跟那些眼睛里都是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的老頭解釋。”

“再說了,這要是一解釋,遼國三天后發兵,先干一炮再說,這事比亡國滅種都不差了。”一拍大腿:“你們說是吧?”

趙性和晏殊哈哈大笑起來,晏殊更是拍案叫絕,不過笑完之后晏殊深吸幾口氣說道:“其實他們就抓住了你在大宋東西賣的貴,遼國卻像是不要錢一般這件事。”

“唉……他們眼里哪有農工商的存在喲,我給你們算一筆賬。”

扳著手指算了起來,他現在往遼國傾銷的物資大部分為奢侈品或者是可替代新產品,這些東西在大宋大概有十到十一萬相關從業人員,從手工業到運輸業等等都有。

這十五萬人的手中積壓的貨物和物資大概在一千二到一千五百萬貫上下。

現在看起來這就是個數字,但這數字后頭是十萬人的生計,也是十萬個家庭賴以糊口的東西。

遼國沒有這么發達的商業和手工業,他們的人數更少,所以顯得不痛不癢,但大宋如果不能緩慢轉型就會出現一波經濟危機的。

金鈴兒手底下的八大金剛還是十大金剛來著,早就把這筆賬算得精細,什么時候才能慢慢把產業推廣、什么時候才能把產品大規模投入市場,這都是要有規律的,照頭這么來一棒子,那不亞于發動了一場烈度極高的局部戰爭。

大宋扛得住是扛得住,但那些人怎么辦?那十幾萬個家庭怎么辦?好不容易穩住的白蓮教,怕是要人滿為患喲。

聽完這些分析,晏殊都有些心驚膽顫,趙性更是眉頭不展,良久才算舒了一口氣出來,默默搖頭:“可當真是難為你了。”

“我不難,我躲在后面有什么難,您才難。官家。”

趙性端起酒喝了一口:“難便難點,總比當個兒皇帝有意思。”

“別說這個了。”打了個哈欠:“你打算怎么補償我?”

“天底下就你敢跟朕開這個口。”趙性笑著捏了一枚糖漬的梅子放入口中,沉思片刻:“封你當個太子?”

這一下就連小魚在外頭都笑出了聲音,他雖然連忙捂住了嘴,但卻還是讓趙性聽到了聲音,趙性探出頭去:“小魚你說,朕說的好不好。”

小魚只是捂著嘴笑,并沒回答。

啐了一口,靠在柱子上:“其實倒也沒什么,大宋朝的規矩我也是懂的,貶斥一陣子,長則一兩年、短則三五個月,其實也挺好。我能安心干自己的事。”

發自內心的說道:“話說,無風不起浪,這件事突然之間就掀起了波瀾,有些反常啊。”

“反常既是妖。”晏殊說道:“真當皇城司吃干飯?我一路查去,雖是沒抓到人,但卻也是有了些線索,的確是有人在散布消息。”

摸著下巴:“那這件事就好辦了,天底下的事只要跟人有關,不管什么事就一定會有個動機,散播這個消息的動機是什么?”

“扳倒你?”晏殊皺眉說道:“御史臺?”

“御史臺怎么可能呢。”擺擺手:“那幫人干不出這種事,你看他們那樣,怎么可能會干這事嘛。”

“白蓮教?”

“白蓮教有這個能耐,早就占了大宋的半壁江山了。”擺手道:“不是不是。”

“那會是誰?”趙性也在沉思:“朕想不到,能請動太師出山,也是不容易了。”

豎起三根手指:“天底下能把這個辦得如此嫻熟的,只有三個人。”

“愿聞其詳。”晏殊專注了起來:“我倒要看看是哪三位英雄。”

“一個是趙相。”輕輕敲著桌子:“趙相知其意也明白里頭的門道,利用信息不對等來謀劃這件事,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趙性和晏殊對視了一眼,晏殊搖頭道:“我岳丈這些日子恐怕心不在此,他每日都要去醫學院門口看看,已經掌握了那個疫苗的接種日期,還放下狠話說誰攔他為天下先,他就一頭撞死在宮門外。”

“嗯,趙相這些日子魔怔了。”趙性也點頭道:“整日神神叨叨的念著那疫苗的事。”

笑道:“那有著能耐的第二人,就是我家徐立。徐立絕對是當世商道的絕頂天才,冷靜沉著、思維敏捷,還有自己獨特的信息情報網,在達官貴人里頭鋪了一張巨大的網羅,你我他都在這張錢網中,掙脫不得。但不可能是他,因為他與我,就如我與官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殺敵一千自損一萬二千八。”

“哈哈哈哈哈……”趙性樂不可支:“你都是從哪學來這等污污糟糟之言?”

“商人嘛,最計較得失了,所以虧本的買賣,他定然是不會干的。不然也不至于非要把富可敵國之財拿出來投到官家身上。”

“嗯……是這個道理。”趙性點頭:“那這第三人呢?”

“哈哈……”晃著二郎腿:“我能想到的只有一個了。”

“誰!別賣關子。”

小宋一只手撐在下巴上:“耶律佛寶奴。”

“他?為何是他?”趙性皺著眉問:“此事對他并無好處啊,若是大宋不給他供應了,他該如何?”

“他要的是我啊,官家。”指著自己:“這小娘……小娘娘腔處心積慮就是要把我整去遼國,這件事一旦爆發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宋不再給大遼供貨,然后我這始作俑者被推出去當背鍋的人,革職抄家、一無所有。”

“嘿……”趙性一拍桌子:“到時他便來撿個便宜,帶你回遼國。只要你一過去,大宋有的他遼國也都有了。”

他說完之后,突然就勃然大怒起來,一貫溫良的趙性口出污言:“他娘了個批的!”

“論眼界、論能力、論謀劃,說實話啊……官家,你是不如那佛寶奴的。”豎起一根手指:“但有一點,你甩他十萬八千里,就是你心胸之博大,千古多少帝王里,你都排的上號。”

“哎呀……能讓你夸一句真不容易。”趙性頓時樂開了花:“朕也知道,朕不是那種雄圖大略的人,畢竟自小就是按那腦滿腸肥的世子來養的,能有什么能耐嘛。”

“唉,你錯了。能當上皇帝而且到現在為止還挺穩當,這就是不得了的能耐了。”認真的點頭:“你別小看自己哦,若換上是我,我跟你講我早就被造反的人把頭掛在城門樓子上了。”

“哈哈哈哈哈……”趙性在傻樂,不過樂過之后,他倒是輕輕拍了拍桌子:“想個法子,弄一弄那佛寶奴,朕咽不下這口氣。”

晏殊聳聳肩:“說到弄人,還是小宋最厲害。”

“別人叫我小宋可以,你得叫我叔爺。”指了指晏殊,然后繼續說道:“這件事還得官家配合我,我爭取弄她一發。”

“怎么配合,你講出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