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的。”
趙性思考許久之后才說出這樣一句話,而這讓小宋整個人都顯得不開懷了起來。
“雖是做局,可人家皇子對你可是盡心盡力,若換了朕,朕非擦擦擦三刀不可。這一巴掌可是太便宜你了,你該笑。”
小宋慵懶的把毯子往身上裹了一圈,側過身躺在矮床上一副受挫的模樣。
“你還裝起死來,怎的?心疼?”
“心疼倒是不至于,畢竟與她也不過就是一場局罷了,你我她都是這局中的人。”小宋嘆了口氣:“不過你今日偷偷摸摸跑來又是干什么?”
“朕來瞧瞧你也不行了?”
趙性展開扇子:“今日可是冷啊。”
“嗯,降溫了。”小宋雙手墊在腦后:“無事你就先回去吧,這幾日我也不方便出面。”
“今夜真不來參加朕的宴會?”
“我怎么去!”眉頭一皺:“再在宴會上看見佛寶奴,我該說什么?上去跟她打個招呼?你的海州還要不要了?”
趙性連連點頭:“對對,朕都忘了這等事了,你便在家修養一陣子,之后再好商量怎的將金鈴兒從辛晨的變為的。”
小宋嗯了一聲:“不送。”
“你這等死樣子,讓人戳火。”趙性拂袖:“換做他人,恨不得跪在地上恭送朕,你倒好連頭都不抬。”
小宋又翻了個身子,這次連說話都沒有說,而趙性也看出他心情不愉快,畢竟被人打了一巴掌還不能還手,這對睚眥必報宋狗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那朕便走了。”
趙性帶著小魚緩緩離開,還順走了小宋放在桌上的那包上好的龍井茶,要放在平時小宋是要跳起來罵人的,但今日他卻意興闌珊,連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走出門外,趙性一本正經的對小魚說:“完了,你宋大人可能遭人給打傻了。”
小魚回頭看了看,然后默默的低下頭沒有言語,只是眼神里隱約透露著擔憂。
等趙性回到宮中,轉身便去探望剛出月子的暖玉,她初為人母之后倒是沒有了之前為女賊時的潑辣,反倒多出了一些溫婉柔弱的模樣。
“官家回來了?”暖玉走上前幫趙性將厚重的外套脫了下來并為他穿上自己親手縫制的小斗篷:“嗯……好看許多。”
“你那哥哥怕是遭人打傻了。”趙性言之鑿鑿,仿佛真的被打傻了一般:“太慘了。”
暖玉先是一愣,然后轉過頭看向襁褓中的小公主,嘴里嘀嘀咕咕說了幾句后,仰起頭問道:“哥哥他……沒事吧?”
“都說傻了,怎會無事呢。”趙性嘆氣道:“可憐啊。”
暖玉怕怕到骨子里,即便是趙性這個皇帝在她看來都沒有來得可怕,如今聽到說他被打傻了,都到這個地步了,她卻仍是不敢胡亂放厥詞。
“那他……為何會如此?”
一提這個趙性就來勁了,拽著暖玉就開始講述起這幾日的諸多種種。
這些事若是事先知道其實并沒什么,可若是從第三方的角度來說,這可謂是一場傳奇,暖玉在宮里平日也沒有個接觸,聽起來不光驚險還很刺激,聽到激動處甚至還會捂著嘴發出驚呼來。
“之后也不知是為何,他便被發覺了,那遼國皇子沖到他府上門前將他堵在門口,見到他也不廢話,上去便是一記耳光。”趙性說的是叫一個繪聲繪色,甚至還會模仿佛寶奴那陰柔十足的語調說:“從今往后,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暖玉捂著嘴驚呼道:“怎會被發覺?”
“不知,但的確是被發覺了,差點還因此壞了大事。”
“好驚險。”暖玉不由得感嘆道:“天底下還有這般事情,若非官家說出來,我定然是不信的。”
“是啊,朕若是沒親眼所見,朕也定然不信的。”趙性也輕輕一嘆:“也不知之后會是如何。”
而被趙性當故事說的,此刻躺在矮榻上翻來覆去,心里就像有個疙瘩一樣難受的很,大概是昨天那一巴掌……打得很疼吧。
這時候門口來了一聲響動,金鈴兒扶著腰挺著肚子走了進來,慢悠悠的來到小宋身邊坐了下來,輕輕握著他的手說道:“你一日沒吃東西了,不吃一些?”
“不太餓。”小宋從毯子里探出頭來:“沒什么胃口,可能是有些風寒。”
這倒不是找借口,他是真的感覺自己有點感冒了,身上多少有些發熱,雖然自己有專門的發散帖可以快速退燒解熱,但自己好歹十九二十壯如牛的小伙子,隨便用藥的話以后還不得成病雞啊,所以趁這個機會鍛煉一下免疫力也不是不行。
“唔,是有些熱,那你休息一會子,我去讓侍女給你弄些粥飯來。”金鈴兒輕笑一聲:“好啦好啦,你安穩睡一會兒。”
小宋卻握住她的手沒松開:“不對啊,這不是我認識的公主吧?公主殿下什么時候會關心人了?”
“死沒良心的。”金鈴兒打了他一下:“膽敢說出這般話來,公主也是要長大的,如今公主轉眼就要當娘了,也該是要有個當娘的樣子了。”
小宋笑了一聲,慢慢松開她的手:“你去招呼一聲就行,清淡一些。”
“知道了。”金鈴兒走到門口突然回頭說道:“你說,你這般體態如牛的人都病了,那嬌滴滴的遼國長公主怕也是不行了呢。”
“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金鈴兒想了想:“道個歉吧,她是女子,但身份特別,心中酸澀無處可依托,你可是不知她這些日子都是在想怎樣的法子幫你。”
小宋靠在矮榻上沒有言語,自己自從“進去”之后,除了知情者,天底下正兒八經真心幫自己的就只有北坡和這個佛寶奴,北坡還好說,自己以后與他見面機會還有許多,況且男人之間把酒一場便是豪氣沖天恩不言謝。
可這佛寶奴卻是不同,此番離去,若有再見怕也是戰場之上,兩軍對壘。若是這邊不順,甚至許是此生都再無相見之日。可謂一去相隔山水萬重,從此不知寒來暑往。
就像小宋說的那樣,他們兩個也許注定是沒有緣吧,但現在回憶起來其實圓臉小虎牙這個人如果當朋友還是可以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的確是那種干凈利落會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
如今她知道自己被這樣戲耍了一番,心里的憤怒和委屈應該是已經滿溢出來了吧,再加上昨日被冷雨一澆,今日恐怕是病的不清。
“我知道了。”小宋緩緩起身從柜子中拿出幾幅配好的藥和十幾張膏藥,拎著走出了門外。
看了一眼淅瀝瀝冰涼涼的秋雨,小宋走出門外,踢了一腳正在打盹的隔壁公主府的護衛的屁股,將手中油紙包的藥放在他的手中:“去,交給鴻臚寺別苑,遼國皇子耶律佛寶奴。”
“啊?”護衛迷離著眼睛抬起頭,一看是,他頓時一個激靈,立刻站直了身子:“是!”
“就說是公主殿下給的。”
“小的明白!”
給了藥,小宋才昏昏沉沉的回到房間繼續躺在床上裝死。
而此刻的佛寶奴也在病著,昨日一番冷雨下來,她金枝玉葉的哪里能跟這種壯碩小伙子相提并論,高燒一整夜后連眼窩都陷了下去。
“丫頭,今晚就別去了,師父去便是了。”南院大王命人將熱湯遞給佛寶奴后,坐在桌邊嘆氣道:“何必呢何苦呢……你明知那人是何種人,一開始便不應動了招攬的心思。況且你知道難道宋帝就不知?我斷定即便是那愿意跟你走,宋帝也不會將活的他送到你手中。”
“徒兒知錯了……”
佛寶奴聲音沙啞,滿臉的疲憊和憔悴,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似的。
“你沒事吧,我去讓那鴻臚寺的人尋御醫來。”
“不。”佛寶奴倔強的搖頭:“徒兒的身子不能讓任何人看見,這是小毛病,睡上一會兒便好了。”
“苦了你……”
佛寶奴嘴唇發白,她甚至感覺到自己呼出的鼻息都是熱辣滾燙的,但她也知道她現在不能倒下,因為晚上還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談判,既然她被擺了一道,那么其中的損失必然要從這場談判里找回來。
而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消息,說大宋公主送來清熱退熱良藥。
當這些藥拿過來之后,南院大王憤憤的罵著貓哭耗子假慈悲就打算將這些藥全部拿去扔了。但卻被佛寶奴攔了下來,她輕聲道:“內服的我便不吃的,外敷的可以試試。”
“阿奴……你這孩子啊。”南院大王嘆氣一聲:“你自己決斷吧,好生休息。”
“嗯。”
藥當然不能亂吃,這倒不是因為是那人送來的藥,因為他若是要下毒并不會在這個機會,只是他曾經說過,這風寒并無特效之藥,退燒之后還需昏睡幾日才可療愈。
這句話佛寶奴記下了,內服的藥吃下去是要昏睡的,這可不成,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去赴宴了,佛寶奴不能讓自己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