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是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實話告訴你,家父便是大宋工部尚書張大人,你若是今日不給我吐出來,你自己給我掂量掂量。”
站在宋國商會門前叉著腰叫罵著,將那不學無術的紈绔之態彰顯得淋漓盡致。
宋國商會大門緊閉,但周圍看熱鬧的人卻是越來越多,他們好奇這宋國人到底在干什么,穿的一身綾羅綢緞但卻干出一些潑婦罵街的事來,還張口閉口家父誰誰誰,這等話說出來便已是落了下成。
周遭看熱鬧的人中自然少不得那閑散的人兒,自然少不得一番打探,這一來二去也不知是誰傳來的第一波消息,但后來大家伙也都知道了。
原來是早幾日這憨憨賣給了宋國商會一批玉石,而如今吧……玉石水漲船高,他不甘心之前便宜賣了去,于是今日就到這里來撒潑來了。
這本就是天大的笑話嘛,這做買賣哪有這樣做的,買定離手可不光是適用于賭場之中,在這生意場上賣出去的東西可沒有說往回討要的道理。
但現在他耍賴,賴在那就是不肯走,宋國商會的人出來好幾次想要調劑但都無濟于事,反正他說破大天都是要人家把那玉石退了給他,不給就鬧,鬧了沒用就在門口帶著人耀武揚威。
“好家伙,這小子也不打探打探那玉現在都什么價了,他再怎么鬧人家也不傻啊。”
“那可不一定,人家上頭有人兒。”
這一來一回的,下頭討論的人可就多了,百姓雖然玩不起這石頭,但說還不能說么?不過便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一張一合的事罷了。
事情到這,算是初步走上了正軌,見時機差也是不多了,直接給了門口宋國商會的人一個眼神,不多一會兒那商會的會長便走了出來。
“這位少爺,你可莫要胡鬧了,這買賣的事若是要還了給你,豈不是亂了規矩?”
“亂不亂規矩我不管,你們這不是擺明讓我吃了大虧么?”嚷嚷著:“這樣,你把玉石退給我,我將錢還給你,再另外多加你五成!”
“唉……不好辦啊,這位少爺。”
那下頭的圍觀群眾們也都挺認同的這會長的話,畢竟要是大家都這么干,那還不亂了套?
可誰知道牙關一咬,豎起一根手指:“翻倍!我多出一倍錢給你,你把東西還我。”
“這……小少爺,莫讓我為難啊。”
旁邊這時有那端著面碗閑逛的漢子開始起哄:“你就給他好了,看著倒也是煩人的很。”
這一有人帶頭,周圍的百姓立刻附和了起來,而這時遼新都不少大商戶家也都偷摸著派人過來探查了起來,要知道現在宋國商會的一舉一動可都是擺在他們眼中的,這最大的競爭對手要是出了事,最快活的自然就是遼國的商人們了。
而小宋在門口又磨蹭了一陣子之后,那商會老板終于松口了,將之前他賣過來的玉石命人拉了出來,小宋也不含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便這么跑了。
規矩到底是壞了,而這壞了規矩開了先例,自然就會被人跟風效仿,他離開之后沒多久,許多之前就把東西賣給宋國商會的人紛紛找上了門來。
他們在商會門口討要說法,非要商會也把玉退給他們,不然就去官府告他們囤貨居奇。
反正事情到了這一步,商會也沒辦法了,只能退。不過退也有退的規矩,既然開了先例那就按照先例來,只要在當時的價格上多出一倍錢來,那宋國商會不管多少都給退。
這一下可是熱鬧了,遼新都幾處大宅中,許多當地的富豪和一些勛貴、新貴都聚攏在了一起商量對策。
他們在討論怎樣想法子掏空宋國商會,也有一部分在核算現在的玉價和贖回的成本。
在一番探討之下,覺得這買賣可行,于是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圍攻宋國商會的行列中來。
這日,宋國商會一直忙碌到了半夜才總算把那堆積如山的玉石給退了回去,而光是收到的銅板還不包括鈔票就已經堆滿了一個小房間。
“咱們什么都沒干,便賺了……”賬房噼啪的打了一陣算盤:“八百萬貫?”
“宋大人了不得啊。”會長嘆息一聲:“遼人與他斗,真是自尋死路。”
“那會長,這些錢……該如何處置?”
“莫急。”會長搖頭道:“一切聽宋大人吩咐。”
現在的場面其實就是一個雙贏的局面,遼國的商人買到了貨,而宋國商會賺到了錢。
再加上整件事有頭有尾,邏輯圓滿,也沒能人出來指出這里頭的問題,將那部分錢退還之后,他們現在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
至于那些從宋國商會拿到了退貨的人,再想出手的時候,自然要考慮到這里頭的成本問題,于是乎他們再次拋售時,價格必須比之前高上一大截才能保證自己不會虧本。
在這樣的拉扯下,新一輪的價格競賽又開始了,而如今其實也有人能感覺到危險了,可實際上現在能抽身的人已然不多了,幾乎完全是被套牢在了里頭。
而此刻的正坐在客棧之中,他已經送走了好幾批過來談生意的商行了,這些商行來這里找他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想要他手中這批只能算毛料的玉料,但卻都對他的報價并不滿意。
最后他到底是把那些垃圾給賣出去了,買家是誰沒說,但根據探子調查其實是南院一系中新晉的幾個貴族手底下的商行。
收購的價格大概是第一次賣這玩意十倍,畢竟只是邊角廢料和原材料,品質低的很。
但即便是這樣,小宋這也算是空中套芝麻,平白無故的得了數百萬貫。
看著手中真金白銀的鈔票,小宋由衷的感嘆了起來。誰能想到呢,這一堆堆的垃圾,居然換來了一個北海新軍的錢,自己身上從金陵城出門時只帶了幾千貫的鈔票,可是如今身上卻已經有了數百萬貫。
這些人是真的有錢啊……但這次之后,恐怕他們也是要上天臺了吧。
略微估算一下,現在整個遼新都里貴族的熱錢都被投在這東西上頭,如果再任由這么下去,下一步可能會造成遼國經濟的大雪崩,雖然沒有達成千倍宏愿,但其實也差不多了。
于是乎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召見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然后也只是說了一句話。
與此同時,遼國皇宮之內,韓姬用顫抖的聲音把今日的所作所為都說給了佛寶奴。
遼國皇帝啊!她可是遼國皇帝啊,什么場面沒見過?可聽到今日種種之后還是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一來是難以置信一個銅板沒花就套走了那么多錢,二來是難以置信遼國那些商人貴族居然能有錢到這個地步。
“這么算來,他們手中居然壓著遼國十年的稅收。”妙言在旁邊笑道:“真是有錢啊,在宋國即便是徐家也沒有這份能耐。”
“可惡!”佛寶奴用力捶在墻上:“這些蛀蟲!”
“這是蛀蟲?”妙言呵呵一笑:“這就是他們羊吃人吃出來的錢,這些錢可是兼并土地、買賣血汗得來的,你現在知道為什么宋國鼓勵商業但打壓商人了吧?這玩意就是我白天跟你說的資本,資本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怎樣懲治!?”
“不用你。”妙言輕笑一聲:“明日恐怕就要見分曉了,三日之后這幫人必定要哭天喊地。”
佛寶奴帶著怨恨簽下了一道早就起草好的禁令,而且這道禁令跟玉石市場毫無關系,那就是“各級官員之間送禮不得超過一百貫價值”。
第二日早朝時,這道禁令便正式實施了,沒有理由沒有根據,但于情于理這都是屬于政治正確行列中的,即便是有一刀切的嫌疑,但這并不影響她去公布這個消息。
當禁令被公布的第一時間,市場中突然殺出了數不清的拋售者,這個明顯是有組織的行為在短短時間里就拋售出了超過市場保有量三成的玉石、玉石制品和原石。
而這突如其來的拋售,接踵而來的就是無數散戶的跟風,他們成群結隊前往各大商行去拋售玉石。
但……宋國商會在昨日之后便不再收購了,用他們的話說就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現在他們就是會把原有庫存清理一下,再也不進行玉石交易了。
一家拒絕交易,其他幾家倒是還收,只是他們見宋國商會拒收便開始正常壓價。
但這一壓價,市場上的玉石價格瞬間就開始往下走低,而且是那種一發不可收拾的走低,到了下午時就已經有一些規模比較小的商行繃不住了,也開始不斷的加入拋售大軍。
一時之間,整個玉石行業重挫封盤,之間高高在上的價格在一瞬間開始如雪崩一般往下滑落。
而就在這時,被查封幾日的宋國珠寶行居然重新開張了,因是宋國國營的珠寶行,在沒有國內消息之前,價格根本就不管外頭的變化,仍是按照玉器暴漲之前的價格進行售賣。
這一下,越來越多的人因為經受不住沖擊而開始進行銷售,那些大商行為了保障自身利益開始保護性回收,但是面對新鮮貨源和整體市場崩盤帶來的影響,他們的回收計劃只持續了一個下午就徹底撐不住了。
亂了,整個遼新都的有錢人們都慌張了起來,但小宋此刻卻坐在皇宮的花園中帶著孩子釣佛寶奴重金買來的錦鯉,旁邊妙言坐在那剝著栗子,安寧祥和。
“這次宋國商行怕是要賺個上億貫?”
“敢!”小宋眼睛一瞪:“如果他們真的敢這么干,那換人不換人都是次要的,腦殼都得飛了。這個錢是他們有命賺的?”
別的不說,天底下就不可能有一個皇帝能眼巴巴的看著這筆錢流入到他國手中,這是什么?這就是等于將遼國一年多的賦稅拱手讓人。
小宋可不認為他的面子能大過一國賦稅。
說白了,這場讓無數人跳河跳樓的玉石泡沫,就是遼國皇帝本身默許的一場圈內整風運動。
想把圈內的錢帶出圈?再用這些熱錢去禍害宋國?哪國的皇帝都是不肯的,錢是老虎,放出來就要恰人的。到時候可別怪手底下不留情面。
“我給他們定了紅線。”小宋一邊哄著孩子一邊說道:“基本上給他們留下個幾十萬上百萬當做辛苦錢犒勞一下這幫人,其余的都必須散在這個圈子里,怎么散錢是他們的事。”
“就像西虹市首富里那樣?”
“嗯。”小宋點頭道:“要給遼國的暴發戶迎頭痛擊的同時,還要把這些錢轉化成其他勞動力和生產力,不然這些錢到哪都是禍害。”
經濟雖然不是的主業,但他畢竟經歷的多了也接觸的多了,對這些東西其實是有很深層次理解的。
就眼下來看,如果沒有什么特別原因,佛寶奴正在接見的就是那幾家大戶莊家在朝廷中的代理人,如果沒有意外現在他那個水做的阿奴正在用板凳砸人。
因為場面太過暴力,少年兒童一般都是需要回避的。
而與此同時,宋國商會的幾個領導正蹲在一摞摞鈔票面前笑顏如花。
下頭有幾個管事的帶頭說道:“會長,咱們這次發財了。”
“發財?”那會長笑著從那幾捆錢的最上一層分別抽了一張出來:“抽個十萬貫辛苦錢,再抽個十萬給手下弟兄們分發了去,剩下的錢誰伸手我就打斷誰的腿。”
“會長,這么多錢啊……您就一點不留念?”
一個親信的伙計苦著臉說道:“這么多啊。”
“小兔崽子!”會長一巴掌拍在他頭上:“這錢是咱們有命花的?你可好生長長腦子吧!”
當然,現在雪崩雖然發生,但應該是要持續好幾日,現在的錢還都不是最后的準信,但如果沒有意外,這次他們可能要經手上億貫的資金了。
“對了,去外頭貼告示!就說宋國商行見遼國許多百姓苦于戰亂,特別出資與他們購置田地、種子和牲畜,我明日進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