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也許有很多人,但總有人是不論是誰都無可替代的,比如妙言之于、比如之于妙言。
在遼國時,妙言是臭名昭著的妖妃,這一點跟有異曲同工之妙,她的許多主張都可能會將遼國的老底給徹底掀翻,但卻沒有人敢動他,甚至佛寶奴這個在面前都敢得寸進尺的人,在妙言面前都有些忌憚。
但在身邊時,她就是個說著滿嘴奇怪話、喜歡吃烤栗子還挑食的小女子。
“其實我是不主張戰爭的,可是西夏這個地方實在太要命了,直接卡了絲綢之路的嗓子眼,前線已經出發,過幾天應該就能得到回執了。”
攤開手,坐在小房間里的他,面前擺著一個火盆,火盆周圍擺著許多大栗子,懷中捂著兩只光溜溜的腳丫子,而對面則是剛到抵達長安的妙言。
“所以說一千道一萬,就是真理在手為所欲為唄。”妙言低著頭剝著栗子:“我這次來可是要檢查你這一年的工作成果,你要是沒有進步,我就要扣分了。”
“扣沒了會咋樣?”
“那你就完蛋了,我就不理你了。”妙言笑道:“說不理就不理。”
小宋抓住她的腳踝:“真不理了?”
“不要鬧!”妙言怕癢,看到的動作,她趕緊想要將腳縮回來,但卻怎么都抽不開:“放手!我生氣了!”
而正在嬉鬧間,外頭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松開手:“進來。”
隨著開門聲,金鈴兒的侍女走了進來朝行了個禮:“公主說,她們幾人今日在大慈恩寺內吃齋菜,許是不回了。”
“佛寶奴請她們去玩的吧?”仰起頭問道:“他們遼國人就喜歡這些神神鬼鬼的。”
“嗯……”侍女看了一眼妙言,輕輕嘆了口氣:“那我先告退了。”
她離開之后,笑著對妙言說道:“你傷人自尊了。”
“這也怪我啊?”
其實也沒法子,金鈴兒為什么要去廟里,其實很大的原因就是妙言來了。公主殿下對這位妖妃可是一直都很抵觸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這位妖妃絕對擔得起禍國殃民之稱,即便是妲己、褒姒再世也不過如此了。
所以即便是金鈴兒在面對這位爺時也是透著一股子的相形見絀,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佛寶奴這種自稱的遼國第一美人,只要妙言在場,她就從來不穿女裝。
唯一不慫妙言的就只有左柔,但左柔也沒慫過誰啊……
“對了,我去看了一下那條高速,進度有點慢,這樣最少得有五年以上才能完成。”
點了點頭:“按照現在的進度,大概是要五年的,不過很快就會好起來了。明年開春之后,我想辦法整一百萬人來長安。”
“一百萬?你做夢呢吧。”晃著手指:“我都已經準備好了,連工作崗位都預裝了,就等著人口爆炸一波崛起。”
妙言點頭:“那我不管那么多,你按計劃來走就是了。”
之后他們又聊了許多,一直聊到了關于年后打算把兩國太子都接來自己教的事情。
關于這一條,妙言認為可能會惹出亂子。
“為什么?這能有什么問題?在我這也很安全啊。”
“你不是當媽的人,你不知道這種感覺。你別看佛寶奴那個樣子,她每天粘她兒子都快粘得魔怔了,整天寶寶長寶寶短,你讓她跟兒子分開,她可能要瘋。”妙言一臉無奈的說道:“你難道沒發現么,她走到哪都抱著孩子不撒手,即便是上朝都得先去看看孩子醒沒醒,孩子要是醒了餓了,她就上無事牌,根本不在意朝野里發生了什么,一心就在孩子身上。”
“還有這種事?”
“嗯。”妙言攤開手,一臉無奈:“你能咋辦嘛,天性在孩子面前覺醒了,母性光輝照耀人間。”
沉思片刻:“那怎么辦?”
“她可能會遷都萬年。”妙言捂著嘴笑了起來:“你別不信,以她現在在國內的威望,一切都可能。”
翻了個白眼:“怎么可能,這不胡鬧么。”
“你等著瞧。”妙言拍了拍手,從旁邊的椅子上取下來一件軍大衣:“行了,帶我去工坊看看。”
妙言來這還真的就是檢查工作來的,她年初的時候定下了目標,要是沒完成,她絕對是會把西北王給罵到天黑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對于這樣的事情,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天底下他有很多人是沒辦法的,其中最沒辦法的就是妙言了,能咋辦呢,對吧。
兩人來到工坊,妙言戴上了安全帽在各個車間中轉悠,小宋反倒像是個導游一樣給妙言解釋著各個裝置都是干什么的。
“宋國的奸臣和遼國的妖妃。”來到溫室后,從樹上摘下了一個蘋果在身上蹭了蹭就遞給了妙言:“聽著就是絕配。”
“暖房的成本還是太高了。”妙言接下了蘋果咬了一口:“要是能有塑料薄膜就好了。”
“是啊,可是沒有石油工業,塑料只能靠做夢了,現在就只有玻璃暖房。”小宋坐在旁邊的休息長凳上:“造價支撐不住大面積種植,只能當成奢侈品來供應,賺錢的把戲罷了。”
“可你也沒推廣啊。”
“我不喜歡奢靡之風。”摸著下巴:“不過我覺得我這個想法還是有點幼稚了,這幫有錢人的錢就該往死里干。”
妙言點了點頭:“你好好想個方案吧,這里頭還是有很多商機的。”
說完,她突然說道:“遼國那頭土地吞并已經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現在雖然在鼓勵農民拓荒,但我擔心再這么下去要出現農民起義了。你有什么好辦法么?”
小宋沉默片刻,然后說道:“手工業飽和的前提下,最好的方法便是輸送移民了,朝地廣人稀的地方輸送人口,就像美國早期的淘金熱、歐洲的大航海,其實都是一種輸送過剩人口的方式,但是在這里不是那么好解決,大海還沒有真正的開拓,航海這種東西畢竟是得靠時間堆,沒辦法速成。”
妙言點頭:“我問你,如果我往長安萬年輸入五十萬到一百萬人口,你能不能吃得下?”
翻起眼睛看著她,沉思片刻后點頭道:“有壓力,但不是什么問題,大西北的條件雖然惡劣,但卻也不是沒有謀生之道。”
“說說。”
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簡單的畫了個地圖出來,圈出了西北地區:“我的打算是來一次提前一千年的西部大開發,陜西、甘肅、寧夏、青海、新疆這廣袤之地有著無限可能,在大海真正打開之前,西部絕對要比沿海更具有生命力。”
“會不會很難?”
“當然難。”小宋面色嚴肅:“這是一項比較賭的策略,但如果一旦贏了,我們就可以在有生之年完成工業革命,只是我是個不敢賭的人。”
“為什么不賭?”
“因為基礎科學還沒有上去,面對戈壁、沙漠、無人區,人類還是太渺小了。”小宋仰起頭看著妙言:“但就是這片沙漠戈壁中藏著你能想到的一切資源,特別是鉀鹽、硼、鈉硝石等等農業礦產,儲量可以供全世界用幾千年的那種。還有后續工業的必需資源,煤炭、石油、天然氣。”
“那就開始啊。”妙言輕輕翹起二郎腿,卻與小宋的囂張跋扈不同,她的二郎腿極其優雅:“你在擔心什么?”
“巨大的犧牲……”蹲在那看向妙言:“數以萬計的犧牲,因為這是與天爭利。我不知道現在的人能不能撐得住。”
“能。”妙言堅定的點頭道:“你太小看這個時代的人了。”
聳了聳肩:“條件會很艱苦。”
“那我就問你,有沒有可能根本看不到回報?”
“那不可能,只要肯投入,就一定能看到回報的。只是回報率多少而已。”擺手道:“這種不是賭博,這是耕耘,只要持之以恒就一定能有成果。”
“那就夠了。”妙言認真的說道:“先把西夏搞定,人力的問題,我來解決。人嘛,總歸是能給自己找一個出路的。”
小宋輕輕點頭:“北上南下西進東出,你倒是想占全。”
“慢慢來嘛,不著急。”
“好……聽你的。”站起身:“走吧,還有好多地方要轉呢。”
“嗯。”
接下來的時間,妙言掏出了一個小本子,偷偷瞄了幾眼,上頭寫著的事年終應完成的目標,看到那一條條的……小宋一腦門子汗,原來自己真的不是高枕無憂,還有這么一個活閻王盯著吶!
鋼鐵產量,應提升百分之三十,這一條合格了。相比較去年,長安工坊鋼鐵產量增長為百分之百,特別是在草原鐵礦源源不斷的輸入之后,鋼鐵量飆升,并且還開發出了多種特殊鋼材,這一條算是超額完成任務。
制造業相比較去年則整體提升了超過七倍,雖然沒有達到七倍利潤,但妙言似乎不考察利潤……這讓舒了一大口氣。這里頭主要是因為工業品民用化之后整體利潤下降,但這是必然趨勢,只要民用化就不要想著還能像奢侈品一樣大賺特賺,比如在三年前一套有色玻璃杯大概在三貫錢左右,而今年一套品質更好的有色玻璃杯卻只需要三百文,這十倍的差價就是因為工業品民用化之后大量的產品涌入市場造成的。
工業方面基本都合格了,但農業方面卻全面不合格,糧食、蔬菜、肉類制品的產量連續三年下滑。這當然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其他各地的進口產品數量激增,擠兌了本地市場所導致。
但妙言并不管任何借口,每一項指標不合格,她就會戳著腦殼進行教育。
“糧食紅線產量你都沒有達到,你這很危險你知道嗎?”妙言拍著本子啪啪的:“第一產業永遠是重中之重,不然一旦出現糧荒,你怎么辦?借?還是買?你要知道在氣候異常階段,如果是糧食減產,那不是區域性的,一定是全面性減產,到時候你怎么辦?人口未來十年很可能會翻一番,你拿什么養活那么多的人?”
“知道了……”撓著臉:“我會調整計劃的。”
“還有,肉蛋奶這三方面。根本就差了十萬八千里,你的農場計劃擱淺了?”妙言著急上火的說道:“這還不如五年前南京的人均水平。”
“這不是大西北沒那個條件嘛……我這不是進口的多了么,其實生活條件是改善不少的。”
“不許頂嘴。”妙言一揮手:“你就是懶了,整天想著手握重權,想玩軍事碾壓。你們這些男人總是不注意細節,這些東西叫什么?叫國計民生!你再這么發展下去就是窮兵黷武,幾萬門大炮擺著,人餓死了。意義在哪?”
“今年考核不過關,但是相差的不多,過肯定不能給你過,但還是可以給予口頭鼓勵。”妙言在本子上畫了個叉叉:“希望明年再接再厲。”
小宋在那撓著頭:“不是……你突然讓我感覺回到了大學考高數的時候……”
妙言哼了一聲,拍了拍小宋的肩膀:“小伙子,革命尚未成功。”
小宋感覺很沮喪,人人都稱是天下名士,可偏偏到了這里卻成了不合格……
心理落差真的好大,想哭……想嚶嚶嚶。
“你什么時候開年終報告會?”
小宋一愣:“明……明天……”
“我去旁聽。”
“這……這不好吧?”訕笑:“畢竟你是遼國的妖妃呢。”
“你這么不努力,我不盯著點怎么行?”妙言頭發一甩:“走吧,陪我到處去逛逛。”
小宋覺得自己好難,操行上有玉生管著,工作上有妙言管著,本以為天高皇帝遠,誰曾想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他此刻恍惚間想到了曾經的夢想,但那個帶著狗腿子在街上隨意調戲的良家婦女的夢似乎離他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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