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839、九年7月11日 晴

趙性躺在床上連個輾轉反側都做不到,腳上的疼痛讓他感覺三魂七魄起碼得跑了一半。

大夫來看過,說是白虎風,讓這段時間不要再吃那海貨而且最好連肉都不要吃了。

趙性問能不能喝酒,醫生的意思雖然很委婉,但大概內容就是別說喝酒了,就是連聞都最好別聞。

海貨那可是趙性的最愛,如果連這個都不讓吃,他真不知道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當然,怕死的趙性現在到底是放下心來,因為醫生說了這病不要命,只是疼起來真難受。

“官家,前方便進了渤海,再過兩日便能抵達金國港口。”

“提前告知他們,朕親自來了,為討公道來的,他們這地是給也好不給也罷,終究是要給個交代的,還有說租用那就租用,一貫錢一里地,一千八百里江山是吧?那就給他們一千八百貫一年,朕也不貪心租個九十九年,你給算算多少錢,朕一次給付了去。”

因為病痛的折磨,趙性的脾氣顯然變差了起來,他說話時候也沒有了當初那種平心靜氣的感覺,總之就是很沖,其中的意思大概就是金國要么一手交地一手收錢,要么就洗干凈屁股等著大宋自己去拿。

至于協議不協議的,可以談嘛。大不了把錢給漲漲好了。反正金國不是為了錢什么都能賣么,給他留下個上京,其余的地都買過來好了。

至于金國反抗?他們拿什么反抗?他們朝中超過八成的官員都在金陵的學區房買了宅子,反抗宅子就沒了,猜猜他們會不會甘心自己辛苦撈了半輩子的錢就這么被大宋給吞掉呢?

現在的金國比當年的宋國還不如,錢是有了但話語權真的是一塌糊涂,那些驍勇善戰的金國勇士現在可大多都沉迷在了宋遼富貴之地的煙花柳巷之中,至于那些個士兵……

呵呵……猜猜他們滿朝文武買學區房的錢是從哪里來的?

他們現在面對欺壓,感覺就像是當年他們的使者在大宋的金鑾殿里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個普通的使臣就能夠給大宋皇帝甩臉子。

可能甚至還要更過分一點,因為現在大宋完全就是在逼迫。

“再者說了,西夏不是投了么、大理投了,百越前兩年也投了,島上三國蝦夷投了、琉球投了,日本前陣子也投了,他們干脆也投了算球,來我大宋當一輩子閑散王爺,富貴逍遙的。”

趙性靠在床上半閉著眼睛念叨著:“總比他被這個欺負來那個欺負去的好,金國么是吧,大家都吃一樣的米,喝一樣的酒,來來回回不過都是個自己人,如今趁著大宋正旺盛,來成就一段佳話,學學人家錢王爺,趙錢孫李改成趙錢完顏也不是不成。”

“這……”旁邊的蕭參謀看著趙性,心中波濤洶涌,皇帝老子的口氣也太大了一些,宋大人只是圖謀一千八百里的海岸線,他上來就要謀人家國。

要不怎么說他是皇帝呢……厲害厲害,著實是厲害。

“這什么,把朕的話帶到就成了,這上頭的內容你們參謀部斟酌著辦,咱們出來一趟不容易,不帶點什么回去對不起你們這一通折騰。再者說了,用那廝的話來說,什么雞兒宋金遼說白了就是大中華打內戰,無趣無趣,讓他們趕緊也投了,紫金山皇宮讓他住都成。”

“官家……三思……”

“這玩意有什么三思不三思的,不過就是個大宅子。死氣沉沉的。”趙性躺在那一揮手:“我以后啊,把老婆孩子送去長安,我就在船上不下去了。還愣著干什么,寫信去。”

蕭參謀得令便回去了,當然什么宋皇宮的話卻是沒有寫上去,這玩意可不能亂寫,參謀部一致認為這就是官家病痛之中的胡言亂語,真的要說送皇宮那就跟投降沒啥區別了。

所以其他的大概都照著趙性的意思寫了,但唯獨這皇宮的事他們只字未提。

等寫完之后給趙性過目時,趙性這廝果然忘記了這一茬,他甚至還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表示認可了這份看著跟勸降書一般的東西來。

“唉?朕的玉璽沒帶。”

這句話讓蕭參謀長出一口氣……

但下一句話,趙性就又要開始整活了:“去,船上的蘿卜給朕整幾個過來,要大的。”

“啊這……”

“不對啊,蘿卜沒那么大的。”趙性搖頭道:“去,把的章給我拿來,他的章一樣。”

“啊這……官家……”

“哎呀,去去去,羅嗦什么。”

趙性的脾氣暴躁,疼痛讓他可沒什么耐心,用他的章都成,他用的難道不成了?

再者說了,宋狗走時,章子本來就給他保存了,現在他要用還有啥問題?

蕭參謀無奈,只能去取來的章,趙性對著信就是咔咔一通蓋,蓋完之后向前一遞:“去,給金國皇帝。”

小艇速度很快,一陣風的就來到了遼國的港口,然后一行人跟本地官員一溝通,連使者帶信,八百里加急就給送到了金京。

金國皇帝剛和遼國使者洽談完港口的合作事項,心中稍安定了許多,但沒想到這心還沒完全咽下去呢,宋國的使者就來了。

使者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按照正常禮節走了一圈拜會,然后便苦笑著把趙性的信遞給了金皇。

完顏皇帝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信,看完之后他渾身都在顫抖,但仍是有禮有度的請了使者下去休息,接著便召開了全體大臣的緊急會議。

金國朝堂上的氣氛格外沉重,那封信在上下所有官員的手邊流轉了一圈,雖然不知幾家歡喜幾家愁,但此刻不管怎樣表態都似乎不太合適。

“怎么辦?”

完顏皇帝撫著額頭靠在龍椅上,他不想當亡國之君,但趙性那孫子居然御駕親征。

他作為皇帝怎么可能不知御駕親征的意義呢,那便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錘子買賣,沒有十拿九穩之決心,任何一個皇帝都不可能隨便親征。

可是趙性現在已經抵達渤海外,再過兩天艦隊就到了,人家擺明了就沒想過輸的事,金國也實在無力抵抗。

“是朕害了金國。”

完顏皇帝眼淚縱橫,他現在已經后悔了,自從長安之地三國盟約之后,金國就完全放松了對那兩個國家的警惕,契丹人就不說什么了,他們老早就被漢化的一塌糊涂了,而金國本來在關外還能保持著骨子里的彪悍和奔涌。

但三國盟約之后,漢人的那種軟刀子割人的能耐便展現了出來,漢人不是好人啊……他們對外告訴所有人他們一點都不尚武,更喜歡的是戲園里頭的吹拉彈唱和勾欄里的咿咿呀呀,但背地里卻偷偷摸摸的憋出了戰列艦、憋出了那么先進的火器還憋出了能夠打近二十里外的巨炮。

現在好了,曾經馬背上與熊羆角力的金國勇士,現在一個個穿著宋國的綢緞衣裳,提著鳥籠子在戲園子里喝茶、磕松子兒,聽小曲兒,以往沒有馬鐙都能將烈馬馴服的勇士,如今出門沒有個轎子都不會走道兒。

完顏皇帝痛哭流涕,如果說的信還只是讓他慌亂而趙性的國書就是讓人絕望了。

現在他能做的事,不過就是賭一把趙性會不會動手了,雖然他心里頭明白趙性大抵是不會動手的,因為宋國作為盟約的牽頭人帶頭打破盟約會給遼國增加不必要的壓力。

但作為一個皇帝,被人欺負到了這個程度,金國還保得住么?要知道宋遼的大門可是對金國百姓敞開的,他們想去便能去,只要過來了山海關那頭便是遼闊的中原福地。

不讓百姓遷徙?那就是金國打破自由遷徙條約了,那到時候可就不是宋國這匹狼來吃肉了。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如今金國已經無力維持三國鼎立之局面了,而且有沒有縱深之路徑,還缺少了盟友支持。

原本兩金聯盟擺在那里時,宋遼聯盟還是不敢亂來,但如今草原打了三年,亂了三年,各個部族已經差不多都要被打回原始社會了,全靠宋遼的仁政支援才能讓他們熬過冬天,支援金國?還不如讓他們一起跳出去納土歸宋歸遼來的利索。

“陛下,臣……倒是有一言。”下頭有大臣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他低著頭,甚至不敢抬頭看龍椅上的金國皇帝:“如今想要破局,無非便是兩個招數,一個是集結全國上下拼死一戰,但若是一旦與宋國開戰,百姓定會前往宋遼之地,加劇我國之頹勢。輸贏暫且不論,戰后……金國怕便是廢了。我金國也不像遼國有長城護衛,也不像宋國有長江天塹,如今卻已是避無可避之地,若退回山中,想來宋遼也不會輕易放過我族。”

完顏皇帝半閉著眼睛,聽完這一段之后,深深的嘆了口氣:“說下去。”

“再一個,想來金國如今已是被掏空了身子,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百姓都盼望著金國早日去死。”

完顏皇帝聽完,頓時勃然大怒,他一巴掌拍在龍椅上,但話還沒出口卻只是長嘆一聲,默默的垂下了頭來。

“臣以為……納土歸宋,斷然不可,倒不如召那遼國使臣來,共商大事。”

完顏皇帝仰起頭看向面前的人:“你怕不是在洛陽有房產!若不是你之前提要與遼國共同開發那海港,宋國海軍怎會前來?”

那人一聽,立刻便跪了下去:“陛下,臣是清白的……”

“罷了罷了。”完顏皇帝苦笑一聲搖頭道:“本來也是保不住的地方,與宋與遼又有何區別,倒不如看看如何膈應膈應他們吧。”

“宋要港口遼要金京。倒不如港口給遼,金京歸宋。”完顏皇帝突然像是放棄了一般說道:“去,召遼國使臣來。”

五日后,信鴿抵達山東,后八百里加急抵達洛陽。

此時剛把趙相的骨灰入土為安,他把人家趙家祖宅那片地方給買了下來,計劃改成一個書院,趙相就安葬在這個書院后頭的小山之上。

這里還有不少他的同族也都在忙著張羅這件事,大家其實還都挺歡迎這位名人魂歸故里的。

“宋大人,陛下急召。”

正站在趙氏書院的大工地上跟當地一些名宿聊天時,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皇家內侍,后頭還跟著一輛馬車。

好奇的問道:“怎么了?”

“屬下不知情。”

“沒事,估計不是什么大事。”

侍衛不好多說,只是一路載著去往了紫微宮之中的上書房。

這地方剛裝修好,還有一股子石灰和漆水的味道,讓人不是很舒服,不過么看到佛寶奴坐在那里的樣子,但還有那么些模樣,時隔三百多年了,這里終究又迎來了一個女皇。

“什么事啊,急急忙忙的喊我。”

順手把門一帶:“你大白天的,不至于吧。”

“金國投了。”

“嗯?”愣了片刻:“啥?”

“金國投降了。”

“你開什么玩笑呢。”

哈哈一笑,坐到了旁邊,上下打量著佛寶奴:“你是不是又想沒事找點事來看看我的反應啊。”

“金國內陸兩千二百里給了宋國,沿海一千八百里給了遼國。”

“不可能,誰愿意那么輕易的把皇位送掉呢,天底下哪里有這種事。”笑著擺擺手:“你想我了就直說,我又不是不過來,等會晚上我偷偷摸摸不就來了么。”

佛寶奴也不廢話,走上前一把將八百里加急拍在了的臉上。

小宋這么一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上頭就一句話曰:趙性御駕親征,金國投降,以善待金國百姓為條件納土稱臣。

“趙性……”一拍腦袋:“金國稱臣,稱誰的誰的臣?”

“還沒說,現在還只是分地的階段,稱誰的臣……呵呵。”佛寶奴輕笑一聲:“待價而沽。”

眼睛瞇了起來:“這腦瓜子不笨,想要繼續留在東北當皇帝又不想受欺負。東北王跟皇帝有什么區別?不過趙性……他什么時候出征的?”

“千帆艦隊,讓你不幸言中。”佛寶奴面帶古怪的看了一眼:“要說了解,還是你了解這位怪物皇帝呢。你怕是連對我都沒這般了解。”

“你把話說清楚,什么意思?”拍了拍桌子:“不要說些陰陽怪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