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四百九十一章:干脆做個表率

事情出的突然,一個多月的功夫,山東遭逢劇變。

這讓除山東以外,受朝廷新鹽法管制的兩淮、福建沿海地區豪強、鹽商們,一時不知所對。

不過事已至此,即便鄭家,也不敢太過囂張了。

當今這位天啟皇帝的手段太過凌厲,就算山東起了民變,也還是沉著應對,未有絲毫的退卻。

這也讓很多人清楚的認識到,或許新鹽法的推行,已是無法阻止之事。

海波澄澄,福建漳州月港。

自從天啟元年鄭一官與海商李旦決裂,受福建巡撫南居益招安以后,月港就成了鄭家船隊的沿海基地。

鄭一官被封為漳州海防守備,沿海守備與內陸守備不同,這是一個官職不高,但職權極大的位置。

但是鄭一官很少待在漳州城內的守備府中,相比而言,他在月港從前那艘蓋倫船的時候更多。

蓋倫船,如今西方諸國普遍使用的主力戰艦,裝備著大口徑重炮,隔數里便可以精確發炮,火力極為強勁。

大明目前還沒有任何一支水師擁有蓋倫戰艦,倒不是說愛惜錢財。

只是袁可立在登萊發展水師時,摒棄了引入西方主力戰艦的考慮,轉而發展自身。

鎮虜炮的問世和普及,更大大改進了大明水師火力不足的問題。

如今,登萊水師改裝后的大福船也裝備了數量眾多的鎮虜炮,雖然火力稍遜于蓋倫船,但載員方面卻優勢巨大。

沒有真的打起來,倒也不能說大福船和蓋倫船之間的孰優孰劣。

“一官…”

鄭鴻奎沒有在守備府找到鄭一官,不用多想,肯定是又來月港的蓋倫船甲板上了。

他趕來這里,果真見到鄭一官,開口喚了一聲,緩步接近。

鄭一官只聽聲音便就知道來的是誰,沒有回話,他負手立在甲板上,望著碧波蕩漾的海面,幽幽說道:

“二叔,我能求你個事嗎。”

鄭鴻奎似乎被嚇了一跳。

“一官,何出此言?”

“今年是天啟四年,我二十歲了,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當著別人的面,喊我的小名了。”

鄭一官說著,轉過身去,又道:

“二叔,叫我鄭芝龍,行嗎?”

“我聽說,當今的皇帝,也才二十剛出頭的年紀,與我相仿,是這樣嗎?”

鄭鴻奎先是一愣,隨即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一旁裝著石料的大箱子上面,嘆道:

“是啊,也才二十出頭。”

“一官長大了,今年都二十了啊…”

鄭芝龍雖然今年才剛到二十歲,可為人處事一直都十分老成,該果斷的地方不會有丁點猶豫。

鄭鴻奎雖然是他的長輩,但實際上大部分時間都是以下屬自居,在個人能力上,更加自嘆不如。

半晌,兩人相默無言。

鄭鴻奎拍拍屁股起身,抬高嗓門,用甲板上那些“鄭家官兵”都能聽見的聲音道:

“鄭鴻奎,拜見漳州守備、鄭芝龍!”

忽然間這般大的聲音,吸引了甲板上大部分官兵的注目。

鄭芝龍終于聽見這一聲,心中大定,高興不已,趕緊彎腰扶起他,大笑回道:“都是一家人,二叔不必多禮!”

鄭鴻奎起來后,站在鄭芝龍身后,憂心忡忡道:

“朝廷的巡鹽司開到月港來了,這幾日擴充了大批的人手,前往各地巡查鹽業。”

鄭芝龍似乎并不吃驚,點頭淡淡說道:

“嗯,我都知道。”

鄭鴻奎手扶著欄桿,倚靠著望向一側汪洋,說道:

“據說南詔所、銅山所,還有鎮海衛的十幾家鹽場,都已經被地方巡鹽司接管。”

“朝廷動作很快,新來的巡鹽司巡檢也是個狠角色,聽說是從東廠調下來的,辦過東林的案子,一到任,就拿出了蔣、沈、韓、楊四家囤積大量私鹽的鐵證。”

“說起來…,這四家也夠倒霉催的!”

“平日里這四家的勢力都不小,但是哪能斗得過朝廷?”

“巡鹽司動手的時候,王夢雄還派兵維持住了周邊秩序,為的就是震懾其余那些蠢蠢欲動的豪強。”

“那巡檢下手挺干脆的,直接把蔣、沈、韓、楊四家抄得一干二凈,幾世累積的家財,全都到了皇帝的內帑。”

“如今形勢嚴峻,你應該拿個主意,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夢雄…”鄭芝龍聽到這里才喃喃出聲,說道:

“這個人我熟,是福建南路的參將吧,那年招安的時候,就是這個王夢雄代表福建巡撫南居益來的。”

“畢竟,當時我還只是個剛剛脫離李旦,小有資本的海盜…”

說到這里,鄭芝龍頗有些自嘲的意思,他早沒了當年初接到圣旨時的那樣激動,他也靠在欄桿上,對鄭鴻奎道:

“這次朝廷新鹽法,二叔什么想法?”

鄭鴻奎想了想,嘆氣道:

“難啊,鹽業十分暴利,一直是我們鄭家進賬的三成甚至更多,朝廷新鹽法收回各地鹽場,整頓鹽業,想來也是盯上了這份暴利。”

鄭芝龍點頭,說道:

“二叔說的不錯,朝廷新鹽法我看了,對沿海百姓都有安頓,主要內容是收回全國鹽場,整理鹽田,選定新的鹽商下發鹽引。”

“新鹽法推行已經勢不可擋,就算是我們鄭家,也是胳膊擰大腿,陸上的差事,能放就放了吧…”

聽這話,鄭鴻奎顯得有些吃驚。

“一官,你的意思是?”

鄭芝龍笑了笑,說道:

“咱們鄭家不擅長陸上的買賣,況且現在也完全沒有必要因此與朝廷撕破臉臉皮,咱們還是得靠著朝廷的。”

說到這里,鄭芝龍再度望向海面,眼中有了些許精光。

“現在這個年頭,真正的暴利不在陸上,而是在海上,在遙遠的大海深處!什么茶馬鹽鐵,與海上的利潤一比,根本算不得什么暴利。”

鄭鴻奎聽明白了,鄭芝龍這是有更大的志向,可是他卻不明白,世間海商不少,據他所知,做到最大的無非是李旦。

和那些外國商人做買賣,也不是穩定利潤,怎么能比得上鹽業又快又穩?

雖然心中不解,但鄭鴻奎并沒有多嘴,他一向都是這樣,不多問,不多說,因為這樣的關系才能長久。

鄭芝龍看了一會,突然起身,道:

“朝廷要收,咱們就放,還不只是要放,咱們要把手下鹽業的各個堂口,全部扔給朝廷!蔣、沈、韓、楊四家是違抗的表率,咱們鄭家,干脆就做個順從的表率!”

“派人去找王夢雄,就說我鄭芝龍送他個天大的軍功,來日發達了,別忘了今天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