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進再也沒有之前的傲氣,甚至不等張世澤多問,就一口氣把之前王保做的那些齷齪事全倒出來了。
總兵府內,原本屬于王保的位子上,現在坐著另一個人。
在國公府長大的張世澤,一直以來身邊都圍繞著一群勛貴子弟,何曾知道在畿輔天子腳下,竟也有如此多的不堪入目。
他疑心徐進是為了推脫,將事情故意說得太高,好全賴到已死的薊州總兵王保身上,眼眸微動,問道:
“你說什么?”
徐進聽得出來這位小公爺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話,可是眼下朝廷的意思他也已經全知道了,是死是活就看這一遭了。
至于率兵反叛,他沒想過,就算想過,也是根本不敢去做的。
所以接下來,他說了更多內幕。
比如王保從之前就如何跟在前任總兵王威身邊,憑借后者的戰功一路晉升,還有王保繼任以后,是怎么一步一步按照自己想法重組薊州軍。
他怎么濫用總兵職權,霸占一些百姓家的田產房屋,怎么包庇當街強搶民女的家丁,怎么虐待那些搶來的女子,等等……
這些事情,氣的張世澤握著拳頭,渾身發顫。
他實在想不到,一個朝廷總兵能壞到這樣的地步,最主要的是,他手中還握著兵,一般的小民根本不敢反抗。
如同城門老農一樣,尋常一個守門的官兵尚且如此,要是日后手握重兵的大將也是這樣,朝廷該如何制衡?
徐進再三說道:“小公爺,您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是我說的,我對王大帥發了誓的,這些話,連前些日來的錦衣衛也沒敢說!”
張世澤冷笑一聲,盯著他道:
“那你怎么對我就敢說,是我不敢處置你么?”
“我告訴你,陛下已經命我父親整頓中軍都督府下轄的全部衛所,薊州左屯衛就在將要整頓之列!”
“這些話你說與不說,到時全都查得出來。”
聞言,徐進嚇得渾身發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猛烈的蹦蹦心跳不斷撞擊著他的胸膛,痛楚、憤怒、恐懼…一時都集中在心間,悶得他喘不過氣來。
“哈哈,你們是沒見到,那戶小娘子的玲瓏玉足,把玩在手上,又細又嫩,簡直是人間享受!”
薊州城東,屯備軍營。
三名當時在焦山腳下參與過的官兵正圍坐在一起,一邊喝酒打牌,一邊嬉鬧回味各自的經歷。
“還玲瓏玉足,擱哪兒學來的文縐話!”有人笑道,“玲瓏玉足不算什么,我沖進去那戶民姑的大胸脯,才叫一只手握不住!”
“當時她又喊又叫,我先砍了他男人,然后從后面…哈哈!那才叫享受!”
聽了這話,幾人都是將酒杯一碰。
“這官兵當的,值!”
“就算朝廷查下來,享受的是我們,被殺的是總兵,難道還能查到咱們頭上不成?”
“馬爺說的在理,喝喝喝!”
“下次有這種美事,咱們兄弟幾個必須先上!”
正喝著,帳外卻是來了一陣腳步聲。
有人將帳幕一掀,露出了副總兵徐進陰沉的臉龐,現在他的臉上,尚還看得出在總兵府時存有的半分驚懼。
“把他們三個,給我拿了!”徐進沉聲下令。
三人下意識拔刀,一見是自家上官來了,都是一松,還以為和他們玩鬧,為首那彪悍的官兵更大笑:
“徐副將,你說什么拿,拿酒嗎?”
徐進冷冷一笑。
“拿你!”
“憑什么拿我,我犯了何罪!”男人搖搖晃晃,三下五除二就被來的官兵綁住,也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掙扎怒吼:
“你憑什么拿我?”
“就憑你們在焦山腳下欺辱百姓!”
“那也是奉了你和王保的令,與我們何干!!”彪悍官兵還要再喊,其余的兩個也都是大聲嚷嚷。
徐進聽了,更加害怕會被清算。
他上前用刀柄狠狠打在彪悍官兵的小腹上,后者捂著小腹彎腰,直呼腹痛,眼角泌出淚液。
“割了他們的舌頭,喂狗!”
徐進冷冷說完,轉身就走。
讓他害怕的還不是張世澤整頓薊州軍務,讓他感到害怕的,是天啟皇帝命英國公張世澤整頓中軍都督府。
中軍都督府下轄各衛各所,大部分都在畿輔一帶,其余的分布在山東、真定、保定險要地區,都是重地。
即便是他這樣的人,也能看出來皇帝這一步醞釀的大手筆。
徐進不愿做這種事情的犧牲品,萬般罪過,王保已經身死,他更愿意相信,只要肯誠心悔過,一切都還來得及。
第二天,張世澤在校場召集了全部的薊州軍兵士。
他站在點將臺上,身邊站著昨夜前來,說要痛改前非的副總兵徐進,鏗鏘說道:
“爾等不必叫我小公爺,我是奉陛下之命整頓薊州軍備,與常人一樣,稱我做將軍即可。”
“昨日迎恩門之事,只怕這半年來,在薊州內外已經司空見慣!我絕不容許此類事再發生!”
張世澤轉頭看了一眼身旁,喝道:
“徐進,帶人上來!”
徐進知道自己唯一的價值是什么,根本不敢打什么小聰明,在昨晚連夜挑選信得過的家丁,捉拿了參與焦山之屠的全部官兵。
這些官兵總計一百五十三人,現已全部被看押上臺。
不出意外,徐進命家丁割了這些犯事官兵的舌頭,就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鬧得太大。
“斬——!”
張世澤抽出雁翅刀,親自來到一名窮兇極惡的彪悍官兵面前揮舞下去。
隨著一顆頭顱落地,周圍尚在嗡嗡議論的薊州兵士們全都寂靜下來,看著這名剛剛出京的偉岸小國公。
“徐進,你還在等什么?”
徐進對上張世澤冷冽的目光,渾身一個冷顫,連忙也上前親手砍了一名曾經的部下,下令道:
“將軍說的不錯!爾等屠戮百姓,欺辱民女,違反軍規,全部該殺,傳我命令,將他們斬首示眾!”
話音落地,家丁們紛紛上前。
霎時間,一百余顆頭顱一同滾落,鮮血淋漓,血腥味甚至傳到了軍營外的街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