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奉上一份奏疏。
“臣首劾東林黨魁李三才!其次顧憲成、曹于汴,并及趙南星、張問達、王象春等,俱有萬死不赦之罪!”
“辛亥、丁巳、癸亥三京察,李三才、顧憲成、曹于汴,并及趙南星、張問達、王象春等東林黨人同氣連枝,打壓異己,三次京察結論盡為不實!”
“若不追論東林逆黨其罪,必致朝野上下人心惶東,惑惑不安,諸多能臣志士報國存疑!”
話音落地,滿朝文武都好似窒息一般,殿上鴉雀無聲。
朱由校正襟危坐在九龍御座上,看著站出來叫做石三畏的御史,面上沒有絲毫的波動,說道:
“講。”
石三畏抬起頭,先是看了一眼皇帝神情,才是顧盼一眼正在階上站著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魏忠賢。
而魏忠賢,嘴角掛起一抹弧度。
朱由校自然將石三畏與魏忠賢兩人的小動作洞悉于心,權當不知,靜默良久,說道:
“萬歷三京察時隔久遠,可有證據嗎?”
“有!”石三畏既然打算站出來,向潭水中扔出這一塊石頭,又怎么會沒有任何準備,他繼續說道:
“臣手中有這些人結黨營私,包庇門生的鐵證!”
天啟五年十月二十三日,大朝會。
朱由校回到京師已經有十天了,在這段時間,內閣會部議,對水軍部的設立,眾說紛紜、爭論不休。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要在今日這個朝會上做一個了斷。
朝會伊始,群臣列班,朱由校在典樂中甫一落座,便有一名都察院御史站出來,昂頭闊首:
“陛下,臣有本奏!”
魏忠賢眼神微微一變,石三畏方才大聲說道:
“臣連夜梳理萬歷一朝三次京察結論,發覺驚天大案!”
魏忠賢連忙下階,將奏疏捧上來,恭恭敬敬呈在朱由校面前。
朱由校接來奏疏,看著閹黨編排的這些或真或假的罪名,實際上也是無心取辨認什么真偽。
這個時候,朱由校微微側目,魏忠賢正垂著頭,卻仍然掩飾不住臉上的興奮之色。
浙黨即將起勢,溫體仁一旦入京,朝中就會形成閹黨、浙黨、武勛三足鼎立的局面。
而東林黨,的確是應該徹底消滅掉了。
想到此處,朱由校轉眼之間便是勃然大怒,上演了一出變色龍一般的戲碼,“這些逆臣!”
“朝廷高官厚祿的養著他們,他們一個個自詡清高,沒想暗地里卻盡是這班偽君子!”
盡管石三畏首劾的名單上,大部分都已不在朝中為官,要么已經被魏忠賢迫害至死,要么便是因黨政而無奈告老還鄉。
然而,什么都阻止不了閹黨將東林黨趕盡殺絕。
“傳朕旨意,追論萬歷三京察!”
“已死者,追奪全家誥命,見存者,立即削官去籍,永不錄用!”朱由校像是愈發的震怒了,粗喘著氣,連聲說道:
“著吏部、兵部并五軍都督府重審三次京察,朕有意酌量擢用被罷黜之人為原官,擬一份名單呈給朕看!”
石三畏連忙匍匐在地,拜道:
“陛下圣明!”
閹黨官員們也都是紛紛跟隨。
“陛下圣明,萬歲萬萬歲!!”
山呼聲漸漸熄落,數名魁梧的大漢將軍邁上皇極殿,一一將四名在彈劾名單上,仍在朝為官的東林黨人拉出班列。
“陛下,臣冤枉啊!”
“陛下三思、三思——!”
這四個東林黨,全部都是死有余辜,貌似清高,實則巨貪,他們也是在野東林黨借機還朝的關鍵人物。
魏忠賢授意石三畏彈劾的每一個人,實則都是得到了朱由校的默許,閹黨方才敢如此的大張旗鼓。
但是朝中出了這種事,幾乎沒人會想到天啟皇帝本人。
無論在朝為官的還是地方官員,又或者那些東林黨人的門生故舊們,所想到的都是魏忠賢獻媚于皇帝,借機大肆抓捕東林黨人。
很多人都知道,閹黨的這次行動,蓄謀已久,足以將根深蒂固的東林黨,徹底打入無底深淵!
只有極少數人看得出來,這只是天啟皇帝進一步加重皇權的一步棋。
閹黨,或者是東林黨,都不過是皇權之下的棋子,在這場明爭暗斗之中,除了朱由校,沒有人是真正的勝利者。
四名東林黨人凄慘的叫喊,使得其余群臣莫不膽戰心驚。
皇極殿上站著數百名文武臣子,卻依舊顯得空曠,寂靜得讓人心里直感覺發毛,無所適從。
“啟奏陛下,寧夏總兵蕭如熏在前日去世。”這時,英國公張維賢站出來,打破了這一份沉寂。
“蕭如瑟鎮守寧夏十二載,多次擊退西虜犯境,斬首數千級,為邊軍所敬重,臣以為,朝廷應當給予適當的嘉獎。”
蕭如熏在朱由校御駕親征西南時,曾在寧夏抵擋西虜蒙古各部的偷襲,鎮守寧夏十二年,的確是聲威顯著。
如今死在任上,更算是為國盡忠,于情于理,都應該封賞,不然就將寒了天下將士報國之心。
“準奏。”朱由校點頭,想想說道:
“朕想追授蕭如熏為鎮邊候,蔭其子蕭安國世襲錦衣衛千戶,為山西平陽衛指揮僉事,諸卿以為如何?”
群臣一陣嗡嗡的議論聲,有人出列說道:
“陛下圣明。”
一聲落地,議論聲漸息,群臣紛紛山呼,張維賢、魏忠賢等也均在其列:“陛下圣明!”
朱由校十分滿意,忽然問道:
“眼下后軍都督府的掌印左都督是誰?”
皇帝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來問無意義的問題,多半這件事就是要交給五軍都督府來辦。
帶著這樣的想法,張維賢不敢怠慢,趕緊說道:“回陛下,是泰寧候陳延祚,始封其先祖陳珪,由靖難軍功封爵,襲任至今。”
果然,朱由校點點頭,淡淡說道:“寧夏鎮為后軍都督府所轄,此事便交由后軍都督府去辦吧。”
張維賢立即伏跪:“陛下圣明,臣一散朝,就親自去泰寧候府。”
很顯然,魏忠賢是想借大捷余威,燒這最后一把火,將朝野之間的東林黨人徹底連根拔起。
對朱由校來說,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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