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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淡淡,西暖閣中,經歷了一日的繁瑣儀式,朱由校總算是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了。
“皇爺回來了。”
“嗯,回來了。”
一邊說著,朱由校踢掉了靴子,將冠冕和朝服扔了一地,然后一屁股坐在御座上,長長的呼出口氣。
侍立的宮人們連忙趕來收拾,神情緊張。
朱由校非常厭煩這種繁文縟節,但這個時候,這種東西卻恰恰是需要的。
好比今日的會盟典禮,辦的越盛大,穿的越正式,就越能說明大明在這件事上的上心。
此舉,既收復蒙古各部人心,又顯出天朝之威,縱有萬般的不情愿,朱由校也還得硬著頭皮站了一天。
此刻回到暖閣,才是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機。
沒等喘上幾口氣,王朝輔便是輕手輕腳的踏進西暖閣,說道:“爺,科爾沁來人了。”
“科爾沁?”朱由校一愣,“科爾沁的酋長奧巴和他的兒子巴達禮不是都死了嗎,來的是什么人?”
“來的是哈里發,也是科爾沁酋長奧巴的兒子。”王朝輔規規矩矩地回道。
朱由校想了想,說道:“哈里發,朕沒聽過,他來做什么,科爾沁現在已與滅族無異了。”
王朝輔笑了笑,道:
“說是來向大皇帝賠罪的,還帶了俄國和車臣部的情報,許是想要以此贖罪吧。”
本來,朱由校心里壓根不把這個已經被熊廷弼打得七零八落的科爾沁當回事兒。
到這種程度,大明就算不去管,科爾沁也遲早會被其余的漠北蒙古諸部一點點蠶食。
再去處理他,完全是浪費精力。
可一聽見后半句,決定還是見一見,于是嘆了口氣,換上一副冷淡的神色,說道:
“既如此,詔他進來吧。”
哈里發站在西暖閣外,來回踱步,心中十分忐忑。
直到今天,來到大明的皇宮,他才知道這里有多么的富麗堂皇,看見會盟典禮,他才知道,科爾沁之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這樣的大明,豈能是金國能動搖的?
來到西暖閣內,透過昏暗的燭光,隱約能看見面色平淡的朱由校正靠在御座上,靜靜看書。
他心底有些敬畏,只敢向前兩步,張口說道:
“罪部酋長哈里發,拜見大明大皇帝。”
朱由校沒嘞他,半晌,方才后知后覺的道:“科爾沁這次知道疼了,知道先前所犯下的罪過了嗎?”
只一小會兒,哈里發頭上便全都是冷汗,聞言連忙說道:“知罪了,也被大明打疼了,再也不敢犯了。”
“朕原不打算見你,畢竟,科爾沁已經被朕給滅了。”朱由校放下書,目光灼灼,“但是轉念一想,大明乃天朝上國,還是要給你一次立功贖罪的機會。”
“朕心仁德,有什么事你就說吧。”
哈里發感激涕零,說道:“感謝大皇帝不誅滅科爾沁全族之恩,罪臣此來,是有重要情報獻給大皇帝。”
“說。”
“前不久,臣率領殘部投奔車臣部,誰知他車臣部空有強部之名,卻無自專之權。”哈里發說到這里,神色略有變化,道:
“那碩磊,身為車臣汗,卻要被一個俄國使節掣肘,罪臣還見到,那俄國使節當面訓斥碩磊一通,整個車臣部竟無人敢言。”
朱由校眼神微微一變,道:
“如此說來,車臣部與俄國素有嫌隙,實際并不想臣服于遠東毛子們的統治了?”
“正是,大皇帝英明!”哈里發發覺有戲,難掩面色興奮,急于自證,立即說道:
“罪臣愿為大皇帝立功贖罪,孤身往車臣部假降,暗中挑撥碩磊與俄國的關系。”
“我子翁格勒,我女杶哲及數千部眾族人,皆可予大皇帝為質,罪臣只求大皇帝能給我族一條生路!”
朱由校沒有立即回話,思索半晌方才抬眸望向哈里發,淡淡說道:
“哈里發,與建奴勾結,是爾父兄之過,科爾沁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也是你們咎由自取,怨不得大明。”
哈里發連連點頭,極為誠懇。
“也罷!”朱由校似是再三猶豫,嘆氣說道:
“如此番能立功以證,同建奴絕了往來,朕便赦免爾部科爾沁闔族,不再追究科爾沁人的罪過。”
王朝輔一旁笑瞇瞇也道:“天子仁德,這已經是了不得的恩赦了,你要知道珍惜呀,哈里發酋長!”
哈里發不斷叩頭,磕得西暖閣殿上“通通”作響,喜極而泣道:
“謝謝大皇帝!”
“大皇帝是真正的圣主,科爾沁人永世愿為大明之臣屬!”
言罷,又是連磕了幾個響頭。
朱由校面色依舊平靜,擺手道:“朕乏了,你退下吧。”
哈里發一步三回頭的出了西暖閣,看著外頭的黃昏景色,感慨萬分。
“科爾沁,總算是保住了……”
他暢快的呼出口氣,回到臨時落腳的京師客棧,對十五歲的兒子翁格勒,十二歲的女兒杶哲說道:
“你們的伊吉跟隨建州作惡,險些為我科爾沁招致滅族之禍,幸好大皇帝仁德,寬恕了我們的罪過。”
“你們要記得,永遠不要背棄大明!”
翁格勒若有所思,重重點頭:
“我知道了,阿布。”
哈里發蹲下來,將他們抱在懷里,眼中閃著淚花,道:“我明天就要前往喀爾喀草原,為整個科爾沁贖罪,九死一生。”
“翁格勒,你今年才十五歲,科爾沁,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翁格勒認真的點頭,一聲不吭。
“無論怎么樣,都要讓我們的族人活下去。”
“哼!”
林丹巴圖爾聽下屬匯報,以掌擊案,馬奶酒灑了滿地,卻也顧不得了,站起身來回踱步。
“漠南、漠北這些部落,還有科爾沁、三衛、他們也太不把我這個大汗放在眼里了!”
“尊奉朱由校那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為大皇帝,那我呢?我這個蒙古大汗,又是什么?”
旁邊的人,都是面面相覷根本不敢作聲。
誰都知道,自從可敦投了后金以后,大汗的性格就變得很古怪,暴躁易怒,動不動就生氣。
若不是察哈爾現在還保全著十余萬的鐵騎,他們早就一哄而散了。
“我看,是該給他們一點教訓,讓他們知道知道,誰才是蒙古的大汗了!”林丹巴圖爾越想越氣,干脆說道:
“傳本汗的話,詔命全蒙古所有的部落,攻打塞北,先從福余衛的那個宰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