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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殺!殺!”
每有一聲喊聲,勇衛營如林的槍尖便是向前一步。
“都不許退!”
衛所躲藏在這里的千戶緊緊握著刀,拎起一個民壯的衣領,然而這民壯卻毫不猶豫將他手打掉,然后向后逃跑。
千戶愣愣看著前方,他手上的佩刀在微微顫抖。
“為什么,為什么朝廷會真的下殺手?這可是三千多人!”千戶喊道,“橫豎都是一死,我們反了!”
這聲一出,造反的名頭便在他的頭上再也摘不下去。
千戶的家丁們都是對視幾眼,目光閃爍。
嘉靖年募兵制的開啟,形成了衛所武將犧牲絕大部分衛所兵的利益,去供養少數精銳家丁的模式。
這也就造成,這些家丁會對他們的上官擁有絕對的忠誠。
這雖然在短期內顯著提升了中原地區衛所軍隊的戰斗力,但其造成的弊病,卻在此時逐漸顯現。
家丁們只知有上官,而不知有朝廷。
在他們的印象中,全部的軍餉來自語身旁的那位千戶,手中刀、身上甲,盡然如此。
可就算是極其忠誠的他們,也是在聽見“造反”這個字眼從千戶口中呼出時,心下犯了嘀咕。
這聲音剛發出,家丁們便是亂了。
“大人,這樣下去,我們可就成了真的反賊了!”
“到時候弟兄們的家人全都要遭受牽連,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我們投降吧!”
千戶是衛所中的中堅力量,西安衛被朱由校一紙圣旨革除以后,六十多名手握實權的千戶轉眼間什么都沒了,自然不服。
而朝廷隨后整頓衛所,清查軍屯,最絕望的也是他們,事到如此,他們只有這一條出路。
發現就連自己的家丁都不再心齊,千戶手持佩刀,絕望地砍向一名家丁,看著倒在地上的尸體,大聲道:
“你們都是傻子不成,朝廷這次是要以勾結白蓮教的罪名把我們都當成亂賊給剿了,反與不反,又有什么區別?”
“現在投降,就能活不成!”
他話音落地,一名民壯頭領喊道:“閉嘴!你們會死,可我們能活!弟兄們放下刀槍,不要與朝廷作對了!”
民壯們還在猶豫,可是很快,他們就是絕望的發現,現在想要投降已經太晚了。
勇衛營一步步前進,將他們逼到了角落。
隨后,長槍不斷竄刺,在活人的身體中來來回回,“噗嗤”的聲音夾雜著慘叫,令那些衛所的文官一個個面如土色。
不多時,陳策站在已經堆積成一座小山的尸體上,正有鮮血順著手上的雁翅刀滑落,滴在腳下的血泊中。
血雨腥風,一場屠殺。
城內越亂,都司署便越是反常的寧靜。
朱由校坐在大堂上,左右兩側,錦衣衛四大千戶悉數到齊,指揮使許顯純上前說道:
“陛下,西安衛的那些將領十個反了八個。”
朱由校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果然反了,反了好,逼反了他們,自己才能一股腦全部清剿干凈,這次殺的人越多,今后這個地方也就越太平。
“現在陜西各地的情況如何?”
田爾耕剛從臨洮回來,恭敬說道:“回陛下,臨洮衛共有十八名實權千戶,據臣所查,有十六人都趁亂造反。”
“剩下忠于兩人的千戶薛國風、牟業,被亂軍吊死在營門。”
楊寰隨即上前:“稟陛下,漢中的情況稍好一些,許是漢中的白蓮教邪黨不多,當地衛所多數還算平靜,真定軍進城時,并未遭到任何抵抗。”
“只有興安州的守備洪亮率部造反,但是很快便被真定衛指揮使仁正率京軍平定!”
朱由校的指甲在桌上不斷敲擊,似在考慮著什么。
“傳朕的旨意,各地衛所,凡有抵抗,以謀反罪論!小兵造反,斬把總;把總造反,斬百總;百總造反,斬千總!”
隨后,又一名緹騎自都司署疾馳而出。
幾天后,鞏昌府,白涯山。
時值深夜,山下卻火光一片,一名身著制式鐵盔的京軍參將揮舞著鋼刀:“從城內調人,城中的白蓮教余黨,不能走漏了一個!”
話音剛落,一名衛所千戶舉著刀露出頭。
“別打了,我投降!”
遠處響起一道破空聲,一顆鉛彈準確地擊中了這千戶的前胸,千戶轉眼便倒地不起。
參將就像沒看見一樣,繼續帶人攻山。
“誅殺亂賊!”
沒過多久,山中喊殺一片,數萬名圍山的京軍與衛所軍廝殺在一起,銃炮齊鳴。
固原,固原以南三十里,安東中屯衛城。
安東中屯衛于洪熙元年設立,衛治設于應州,領左、右、中、前、后五守御千戶所。
天啟元年,兵冊原額官兵六千一百二十七人。
午時剛過,安東中屯衛指揮使孫立一家人正在吃飯,就聽家丁來報,孫立連忙起身,在妻兒面前都失了態,失聲說道:
“你說什么,郭欽帶著固原兵馬奔著安東中屯衛來了?”
孫父此刻剛走到門口,家丁見來人是長官的爹,只好退下,孫父卻是渾身氣得顫抖,指著他說道:
“逆子,莫非你是要背叛大明了?”
孫立看見,連忙起身安撫他老人家坐下,“爹,您怎么來了?我不是派人去給你送飯了嗎?”
孫父吹胡子瞪眼,“還說呢,現在中屯衛亂成這個樣子,為父怎么能吃得下飯?”
孫立知道自己父親已經猜到了一切,事已至此,也不愿意隱瞞下去,嘆氣說道:
“這也是無奈之舉,父親,朝廷清查衛所,勢必牽連軍屯,我蓄養家丁多年,怎么經得起查。”
“唯今之計,只有隨著其余五省的衛所鬧一鬧,才可避免災禍。”
孫父大力拍著椅子的把手,“畜生!你竟能堂而皇之的說出這番話來?事情畢竟是你做錯了。”
孫立指著一臉懵逼的妻兒兩個人,說道:
“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們著想嗎?兒子還年輕,可您老已經五十多了,又能活上幾年?”
“要是就這樣束手待擒,就算不受到牽連,我也不愿放下握在手里多年的權柄!”
“不過兒子知道,邊軍驍勇,頑抗也非活路,只有假降,若是能殺了姓郭的,事情還有轉機!”
“你…!”孫父的肺簡直都要氣炸了,不知道怎么會養出這樣一個兒子。
正在這時,固原總兵郭欽已經率領大軍抵達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