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景宸幾乎震驚到失去言語,原來如此。
夏文錦的目光中有一抹很陌生的東西,甚至看向他的目光也很生疏冷漠,這是一個殺伐決斷的人所展現的氣場,凌銳,鋒利,冷峻,肅殺。
這樣的場面,對夏文錦來說,真的不算什么。
上輩子,尸山血海也闖過,動手殺人,懲惡除奸這件事,她做過,她的手中,是沾過血的。
就在她走向第二個人時,皇甫景宸突地上前一步。
夏文錦抬眼看他,目光疏離:“你要阻止我?”她知道他出身富貴,定然是更看重律法。
但她現在行事,是以江湖人的身份。
江湖人行事和律法不同。
皇甫景宸搖了搖頭,他道:“你說的不錯,因為他們,三十多個女子現在生死未卜,她們本來有平靜的生活,嫁人生子,快樂平安,就是因為這些人,這一切都毀了。她們無辜受難,這些施惡于她們的人,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所以呢?”
皇甫景宸抿了抿唇,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道:“你的手上不必要沾血,讓我來!”
夏文錦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看著他,似是不解!
皇甫景宸在她清泠泠的目光中有些狼狽,似乎無所遁形一般,但是,他還是穩穩地伸著手,眼神凝視著她,十分坦然:“我比你大!這些,我來承擔!”
“你殺過人?”
皇甫景宸搖了搖頭,然后,他的目光更堅定:“懲惡,便是揚善,既然是面對惡人,我愿意試試!”
夏文錦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深了深,她將手中的匕首遞了過去。
那把匕首鋒利而輕薄,皇甫景宸身形一起,眼睛一閉,學著夏文錦的樣子,把那匕首從精瘦漢子的脖子上抹過。
一抹溫熱噴灑到他的手上,他像觸電一般,手抖動了一下,幾乎握不住匕首。
夏文錦看著他突然變白的臉色,在一邊道:“你行不行?要是不行,我來!”
皇甫景宸搖頭。
他絕不能說不行!
他寧愿自己的手上沾了血腥,也不想夏文錦的手上沾染血腥,而且,是那么骯臟的血。
可是,那血腥味真的很難聞,沖鼻欲嘔。
他不能嘔。
他強行忍住胃里翻騰的感覺,走向下一個壯漢。
這幾個壯漢見他們來真的,早就嚇得軟癱在地,口中喃喃叫道:“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饒了小人一條狗命吧……”那個手腕被銀線給劃開的壯漢,更是嚇得失y禁,一股惡臭傳來。
皇甫景宸忍著心中的極度不適,眼神里多了幾分戾氣,幾乎是咬牙切齒一般:“你們當初,可想過饒了那些無辜女子?”
一股義憤從胸腔升起,他極快地將這幾個壯漢的脖子上劃過一刀。
沖天的血腥氣無遮無擋,皇甫景宸再也忍不住,他將匕首塞回夏文錦手中,一句話也來不及說,快步走到一邊,彎腰嘔吐起來。
夏文錦在一個壯漢身上抹凈匕首,在手中輕輕把玩。
面前的六個人都已經咽氣了。
對于這樣的人,她心中不會有絲毫的同情和憐憫。
人渣本不應活在世上。容他們多活一天,就是對那些受害女子的傷害。
皇甫景宸吐得天昏地暗,他并沒有用早膳,此刻,連膽汁都差點吐出來。夏文錦拍拍他的肩,道:“你還好吧?”
清潤悅耳的聲音傳入耳中,神奇般地安撫了他的反胃,他感覺好了一些,悶聲道:“不礙事!”
夏文錦嘆氣道:“既然沒殺過人,逞這個強干什么?”
皇甫景宸想起她也是殺過那個山羊胡,但是她什么事也沒有。他狐疑:“你以前殺過?”
夏文錦頓了頓,緩緩搖了搖頭,上輩子的事是前塵往事,過往如同云煙,這輩子,她沒有殺過人。
皇甫景宸低下頭,他有些羞愧。
他到底是太沒有見識了,不過是殺幾個惡人,竟然因為血腥氣而惡心成這個樣子,而夏文錦比他還小,卻那般鎮定淡定。
他會看不起自己的吧?
皇甫景宸再看夏文錦,透著幾分打量,也有幾分小心翼翼:“我是不是很沒用?”
夏文錦搖了搖頭,笑了笑道:“你很好。我以為你會是那些食古不化的人,定要把人送官,迂腐不知變通。但顯然你不是!我只是不明白,為何你不讓我動手?”她動手不會吐成這樣。
皇甫景宸目光落在她白生生的手上,轉過頭,悶聲道:“我說過,我比你大,有些事,我來承擔!你的手,不必沾上血腥!”那么骯臟的血,何必臟了她的手?
夏文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來承擔!你的手不必沾上血腥!
這兩句話,聽起來很平常,可是,上輩子從來沒有這樣對她說過。
倒只是有人在她耳邊常說:“文錦,只有你能幫我!”
“文錦,這世上我最信任的只有你,所以你一定要幫我!”
“文錦,你真能干,你真是我的賢內助!”
“文錦,若不殺了這些人,他們都會成為我的阻礙,你幫我!”
何曾有人對她說過,我來承擔?
何曾有人對她說過,你的手不要沾上血腥,我來?
看著突然沉默的夏文錦,皇甫景宸也沒有再說話。
面前少年豪放有之,精明有之,調皮有之,聰慧有之,沉穩也有之,還有之前她生氣時散發的強大氣場……
實在是個讓人看不透的人。
他心中突然一動,夏文錦時常調皮,用甜膩膩的聲音叫他錚哥哥,或是捉弄他,促狹地和他說話,但他真正難受的時候,夏文錦卻很正經。
她并不是一味瞎胡鬧的人。
如果,她不是一心想著逃開的那個人……
不,沒有什么如果。
這只不過證明夏文錦身上有可取之處,兩個人勉強可以做朋友罷了。沒有其他!絕不會有其他!
等到皇甫景宸緩過來,主動找話題道:“現在線索又斷了,我們該去哪里尋找那些可憐女子?”
夏文錦眼神動了動,揚眉笑道:“那人不是說過翠花樓么?”
皇甫景宸搖頭:“多半是假的!”
夏文錦眼眸發亮,饒有興趣地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