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錦直接回了客棧。
他們都是證人,在整個案子沒有塵埃落定的時候,他們都住在大津府治下的順安客棧中。
本來桑雪薇和路師叔四人是不用去的,不過,桑雪薇不干,她說自己也被抓了,多一個人指證,不是多一份說服力嗎?
路師叔四人是江湖人,心里不太樂意,明知道她就是為了跟著黃錚那個小白臉,但也不敢有異議,只得陪著去。
這次的案情審理很順利,有翠花等六名女子作為苦主的指認控訴,有那些崖下尋到的尸骨,有明成的親自陳述,有皇甫景宸夏文錦的證詞。
還有覺晝吃夠了夏文錦的苦,在審問的時候,不敢有絲毫隱瞞,將自己這幾年的惡事交代得清清楚楚,不過,他沒敢提二公子,沒敢提濮陽戟。
這點在夏文錦的意料之中。
皇甫宇軒的手段陰狠,行事縝密,心思毒辣,區區一個覺晝,是不可能牽動到他的。
覺晝明慶一眾立刻下了獄,只等將案情具陳刑部,然后就是問斬。
那些輕微些的從犯們,也各要在獄中待上很長時間。
明成雖不是涉案之人,但他是石安寺的住持,也要受到連坐,承擔監察失職的責任。
不過這一點,明成在來的時候就想到了,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大津府臺表示,明成雖然監察失職,但是,這件案子,他也是首告之一,有立功的表現,到時會從輕發落。
整個案件沒有提石安寺求子靈驗之事。
五年來,據明慶那邊的記錄,共有三十七名婦人在這里求子成功。
三十七人,是三十七個女子一生的幸福,這個真相如果披露,那些女子固然身敗名裂,或被浸豬籠,或被休棄,過著遭人唾棄,受人冷遇,被人白眼的生活。
那三十七個孩子,也將由父母嬌寵的掌上明珠,變成最為人不恥的私生子。
而她們又做錯了什么呢?
那些婦人只是想要求子,抱著虔誠的心,請求菩薩賜予,但是明慶一眾卻暗藏詭詐與齷齪。
單獨的房間,孤弱的婦人,面對幾個強壯的男子,又如何反抗?
那些孩子,是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的,可是他們畢竟已經出生了,他們無法阻止自己的出生,生于何時何地何人,他們無從選擇!
他們又做錯了什么?
幼兒何辜?
她們本就是受害者。
如果一個孩子能讓夫妻和睦,家中和順,也算是彌補了那受害婦人。此時再披露真相,告知天下,那些婦人是被人侮辱所生下的孩兒,她們的夫君并不是那孩兒的生父,他們都戴上了綠帽,這將是一場極大的動蕩。
憤怒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誰知道?
人言可畏,那些婦人和那些孩子從此將生活在地獄之中。
南夏注重女子貞節,甚至有可能和翠花所在的山村一樣,直接將她們浸豬籠,沉下潭底。
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這樣的罪惡和錯誤,不該由她們來承擔!
所以,皇甫景宸和大津府的府尹大人就此事專門溝通過,大津府府尹在得知皇甫景宸的身份之后,半是恭維半是敬佩:“公子能考慮到這些女子如今的處境和真相披露后的遭遇,從而心存仁慈,不愿破壞她們的幸福和平靜,下官佩服!如今的罪證已經足夠將這些人定罪,既然公子有此提議,律法不外人情,下官便循了這個私吧!下官代那三十七個婦人和她們的孩子,多謝公子大德!”
大津府臺能變通,讓三十多人免于遭遇更多的牽連和磨難,這也算是功德。
不過,對大津府尹來說,光是擄人淫氵辱,敗壞佛門清規,逼良為娼,而且傷人害命,就已經足夠那罪魁禍首砍幾次腦袋了。且誠王世子把這么大一個功勞送到大津府,而沒送去曲安府,他得知道好歹。
這么做,既能討好一下誠王世子,又能避免更多的惡性事件發生,于他也是一舉兩得的事。
中間還有一段插曲,在大津府尹將明慶覺晝等人上枷下獄后,曲安府派人來了,領頭那人還是府丞,帶著十余人浩浩蕩蕩而來。
這可是僅次于府尹的人。
曲安府府丞是帶著府尹的態度來的,他們表示,石安寺是在曲安府的地盤之中,所以石安寺的案件,應該移交曲安府來辦理。他連人都帶來了,押解案犯,移交案卷,可以一并處理好。
正常的情形的確是如此。
大津府雖有受害女子首告,不算犯規越界,但更多的受害女子還是曲安府的人,由曲安府來辦案更合情合理。
這明顯是大案,能為政績加分的大案,大津府臺也不想放手,把曲安府府丞好言好語地穩住,正在想辦法。
不過,那位曲安府府丞氣哼哼地在驛館住下,到第二天一早,大津府尹親自去見他,準備再商量商量的時候,才知道那位府丞大人竟然不等天亮就匆匆離去了。
以至于大津府府尹大人一臉懵圈,昨天還義憤不己,氣急敗壞,說他們越界的呢?昨天還一幅絕不讓步,一定要在今天把案子和案犯全部移交帶走的呢?
怎么一個晚上過去,人去屋空了?
他們的堅持呢?他們的氣憤呢?他們的勢在必得呢?
不過,人走了就好,這表示他們不會再揪住這件案子了。就算他們再回來,案子已經塵埃落定了,他們也要不走。
當然,大津府的府尹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晚上,在曲安府府丞一眾歇在驛館,還在討論著今天怎么措辭更加嚴厲,說法更無漏洞,一定要讓大津府乖乖把案子移交出來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個少年!
一個長相明秀,風華出眾的少年。
少年出現在驛館之中,直接向著府丞一眾而來。
正商量重大事情的府丞一眾頓時臉色變了。哪來的沒眼力的小子,他們這身打扮不夠明顯嗎?那分明是惹不起的官府中人,他竟然還直往前撞?
可是少年容色清淺,淡淡的笑意掛在唇邊,那份氣場,讓人難以忽視!他們心里也有些拿不準,莫不是哪位貴人的子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