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景宸想到他探到的那些,無聲地點了點頭。
聞皓的這手準備,要說不是這個目的,那難道只是為了給望山鎮的村民烤火取暖?這么說,連三歲小孩都騙不到吧?
尚景望的臉色白得像紙一下,但即使這樣,他也坐在椅上一動不動,沒有再動想走的心思了。
走什么?
走到哪里去?
與其像只喪家犬一般東躲西藏地離開,被庾世奎垢病,被朝廷問責,還不如和望山鎮的百姓共進退。
當年懷南府土匪橫行,死了幾個府臺,他來那兒,也是把命別在腰帶上,一干就是這些年。匪患不也平了嗎?
現在年紀大了,難道還更怕死不成?
若是他真走了,就算撿了一條命,以后再提起這件事來,他又有什么臉見人?
再說,他看了皇甫景宸一眼。
連景公子這位康王府里的貴人,皇室宗親,皇甫家的子孫,都在這里沒有跑,他一個小小的府尹,跑什么跑?
下定決心之后,他反倒覺得豁然開朗,左右不過是一死,現在跑了,到時候被庾世奎秋后算賬,身敗名裂不說,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擺正自己的位置之后,立刻就正色道:“這可是幾千條人命,不要說疫癥現在已經有了解決辦法,就算沒有,那也得盡力去做,而不是用極端手段。只是本府官階太低,人微言輕,聞都統連見也不見本府,若不見著都統大人,咱們這邊的情況無法傳遞。誤會加重,情況不妙。依黃公子之見,我該怎么樣把這邊的情形告知都統大人?”
不想跑路直接談正事的尚景望看起來順眼多了。
皇甫景宸道:“聞皓不會見你,是庾世奎的交代。而且,他與庾世奎一文一武,說是并列平級,但地方政務皆由庾世奎主事,聞皓聽命于他。既是早已商量好的,只怕庾世奎一到,便是雷霆手段,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反應。所以,我們的時間,只有庾世奎還沒來到的這半天一夜。”
“那我們能做什么?”
皇甫景宸道:“隔離區這邊,大夫們還是加緊煎藥治療病患,一切照常不變,庾世奎想要達成什么事,憑他一個文官,也辦不成,所以他發號施令后,實施之人是聞皓。等到了晚上,我去找聞皓談談!”
尚景望一顆心放下大半,景公子是京城中的貴人,他去找聞皓,只要亮明身份,聞皓就得忌憚三分,雖然他們說只要身在疫區,聞皓與庾世奎就會不顧忌他的身份,會為了自己的目的,把他和望山鎮的村民一視同仁,但是真能不顧及嗎?那可是康王府,那可是皇室宗親!
聞皓不見自己,是因為自己官微人輕。
聞皓并不知道景公子在這里,若是知道,哪能真正的毫無顧忌?
他出面,聞皓定然能跟他好好談談。
只有夏文錦笑了笑。
她知道皇甫景宸的談談,并不是尚景望以為的談談。
暫時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三人正在說話,不死毒醫手里捧著小燕貂,晃晃悠悠地進來了。
夏文錦醒后,就把小燕貂給了不死毒醫,不死毒醫要和小燕貂培養感情,讓小燕貂認他為主人,天天帶著它溜達。
因為夏文錦叫不死毒醫師父,而且當年不死毒醫為皇上煉藥的事尚景望也知道,雖然不死毒醫表示,他只治夏文錦,別人他是不會管的。但他能開出治療夏文錦的藥,夏文錦就能用于治療望山鎮的村民,疫癥之中,最缺的不就是大夫嗎?何況是這么一尊醫神一般的存在?
尚景望也對不死毒醫很是客氣。
所以,不死毒醫那叫一個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見三人面色有些凝重的樣子,不死毒醫樂呵呵地道:“怎么了,麻煩來了?”
夏文錦言簡意駭地道:“望山鎮疫癥的事,尚大人奏報上去,北郡郡守派了護軍都統帶駐軍將望山鎮圍了,并準備了火油硝石琉黃之類的東西。尚大人去求見,護軍都統避而不見!”
不死毒醫眨眼:“這是要把整個望山鎮當成一盤燒雞給燒烤了?”
“多半是!”
小燕貂已經會蹦會跳,它在不死毒醫身上繞了個個兒,身子一躥,就落到了夏文錦的肩上。尾巴高高揚起,一團蓬松松軟毛茸茸的,分外可愛。雖是灰灰的顏色不大好看,但毛色油光水滑,彌補了這份不足。
燕貂的毛色是會隨著年齡而變化的,五年之后,寒骨燕貂成年,便會變成紅色,那時的燕貂,超一流高手都未必能對付。
不死毒醫幸災樂禍地看著夏文錦:“小丫頭你說你圖什么?辛苦治病,差點把命都搭上去了吧,望山鎮的村民未必全都感激你,還鬧事暴怒要沖崗;現在上面又派人要把你們一把火燒了。你這弱雞樣子,肯定也跑不掉。下輩子你可得學得聰明一點,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做來干什么?真不知道我夢中怎么就收了你這個蠢徒弟!”
嗯,說蠢嘛倒不怎么蠢,至少在學醫這方面,還是很有天賦的。還有,能學會他獨門身法冷月絮影的,就蠢不到哪里去。
夏文錦無語失笑,道:“師父又偷換概念了。村民鬧事沖崗,是擔心自己感染疫癥,不是沖著我來的。這北郡郡守是為了不給自己惹麻煩,要對付整個望山鎮的村民,我在與不在都是一樣的。”
到于跑掉跑不掉?現在她沒法考慮。
她伸出手,小燕貂就跳到她手心,還伸舌舔舔她手心當時被它咬過的地方。夏文錦順順它的毛,把它遞給不死毒醫,道:“師父,明天會有一場硬仗,是什么結果還不知道,你先走吧。這事不值得師父勞筋動骨的。”
不死毒醫輕嗤一聲,接過小燕貂,寶貝似地給它順毛,斜睨夏文錦:“本座想在哪里就在哪里,還要聽你一個小丫頭吩咐不成?”
夏文錦嘆氣道:“你這老頭一大把年紀了,我是怕你勞筋動骨身體受不了。”
“你才老,你全家都老,本座年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