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錦宣道:“父王如今節制巡城衛,既然有人盯上,上次在皇上壽辰沒能得手,只怕不會善罷甘休,父王一切小心!”
康王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目光落到皇甫錦宣身上,道:“因為這節制權,讓那些人把目光盯到你身上,你也要一切小心!”
皇甫錦宣挑了挑眉,笑得渾不在意:“他們針對我,無非說我不學無術,混跡賭莊,胡鬧成性,說我愛惹禍,還能怎么樣?”
說完這些,想到之前他因為壽禮的事,差點連累到父兄,但當時他的確沒想到這些人會針對他一個紈绔,而且,針對他的人還是皇甫宇軒。他眼神中有了一抹冷光,道:“我不會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了!”
康王府一向中立,誰也不幫,現在節制巡城衛,倒讓這么多雙目光盯了來,看來他這個紈绔,以后都得小心了。
那邊從康王府出來之后的孟彰羅甲已經迫不及待地趕往了夏宅。
當看見夏宅兩個字時,他們不由長長松了口氣,露出一絲笑意來。
羅甲是想到望山鎮里他看到過的那些醫案和藥方,心中激動;孟彰則是想到他們治不好十七公主,若是有人能治好,他也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羅甲去敲門。
門開處,一個四十余歲的門房并沒有請兩人進去的意思,而是打量地看他們一眼,道:“你們找誰?”
兩人在御醫院中地位超然,因是御醫的緣故,在京城里人緣也極好,去到誰家,誰家不是客氣有加,迎為座上賓,沒想到到了這里,被一個門房懷疑的打量不說,問話還冷冰冰的,沒有絲毫客氣。
孟彰心里不快。
羅甲倒是沒有注意這些,他道:“我們是御醫院的人,前來拜訪夏姑娘!”
門房又打量他們一眼,道:“姑娘不在京城!”
羅甲一怔,道:“怎地不在京城?不是說夏姑娘已經到京城定居了嗎?”
門房道:“姑娘有事出門,已經走了兩日!”
羅甲孟彰對視一眼,這也太不巧了吧?
羅甲更是暗暗后悔,才走了兩日,要是他早點勸服了孟院正,早兩天來,人還在京城里。想到這里,他沖門房客氣地道:“不知道夏姑娘什么時候回京!”
門房搖頭:“姑娘說了,少則十天,多則一月,叫我等守好門戶!”
十天?一月?
兩人臉色都有些變了,那么長時間,黃花菜都涼了。
兩人只得懨懨而歸。
夏文錦的確不在京城。
在得了皇上首肯后,皇甫景宸和父母便準備去昊天寨了。
在去的時候,皇甫景宸當然是希望夏文錦也能一起去的,想到也這么久沒見寨中的父兄叔伯了,夏文錦也決定回去一趟。
不過,想到皇上壽辰前一天,誠王府里與誠王妃因為相見不識,大戰一場的事,夏文錦還是頗為尷尬。
不過誠王妃一點不在意,好像沒有這回事一般,倒是解了她的不自在。
誠王妃還對皇甫景宸夏文錦道:“宸兒,文錦和家人許久不見,定是十分想念,你陪文錦早點回去,我和你爹一來腳程慢,二來一直拘在云州,也不怎么出來,難得有機會可以看看除云州之外的風光,就偷幾日閑,不拖你們的行程了!”
皇甫景宸笑著應允。
夏文錦看著路千雪明亮含笑的眸子,知道她是見自己不自在,才故意不與他們同行的。
不過,她也的確歸心似箭了。
兩人加快行程,后面誠王與路千雪夫妻則是信馬游韁,閑庭信步般往錦州去。
看著前面雙馬并綹,并肩而行的兒子和笑容明媚的少女,路千雪笑得雙眼亮晶晶的,打趣道:“原本還擔心咱們把宸兒教得太過單純,把他放入江湖中時間太遲了,沒想到這小子還能拐個兒媳婦回來!”
誠王看著路千雪眉眼間的笑意,也展顏笑了,自負道:“畢竟是我兒子,哪能這點本事都沒有?想當初,你比雪山頂上的蓮花還難摘,最后不也是我抱得美人歸了嗎?”
路千雪臉上飛紅,白他一眼,嗔道:“多大年紀了,還不正經?”
誠王得意地笑意:“也沒多大,我與夫人相識于江湖,不過二十三年零三個月十三天!之后患難于敵營,相知于京城,相攜于云州,那就時日更短了!”
他將兩人認識的時間說得一天不差,路千雪抿嘴笑。他們成婚二十年有余了,誠王只得一妻,府中沒有側妃妾室,這在皇室子弟之中幾乎絕無僅有。
當然,要不是當年誠王和皇上鬧翻,父子之間關系降到冰點,以至于皇上對他見棄,把他扔在云州,一切由他自己做主,他也不能享受這樣的自由了。
兩人雖說讓兒子和夏文錦先走,他們在后面要游山玩水,但實際上并不是這樣。
對于兒子的婚事,他們可重視得緊。
當初他們成婚,就在云州辦的,雖然也很熱鬧,但都是他們江湖中的朋友,皇帝連派人送份賀禮都沒有,更別提祝福了。
現在他們的兒子可不能受那樣的委屈。
所以,兩個小年輕輕輕松松回山寨就好,后面的事他們來做,準備聘禮什么的,可不能半點馬虎了。
從京城到錦州快馬而行五天可以到,夏文錦想到當初脫出昊天寨的華元明辜鴻信,如今這兩個人更得皇甫宇軒重用,華元明仍在京畿衛,但已經升了參將。
從一個三等校尉,連升三y級,成為參將,當然是皇甫宇軒為他鋪路并打點的緣故。
辜鴻信棄武從文,如今補的是戶部的職司,雖只是個小小主事,那也是六品。他一不是科考入仕,二不是才華卓絕,三來也不是因為立了功勛,就能直接入仕,這樣的官運,僅憑他一個江湖中人,可辦不到。
皇甫宇軒把他塞到戶部,也是有深意的。
戶部掌柜的是國庫財稅,但凡舉事,銀子那是要大把的花。戶部在自己手上,就等于有了一個錢簍子。
當然一個小小的主事是不夠的。
皇甫宇軒早就有安排別的官員,辜鴻信不過是協助。
但消息傳到夏文錦耳中時,她也是很詫異的。沒有想到皇甫宇軒現在饑不擇食到這個地步。以往他可沒讓昊天寨的人幫他打入文官之中。
看來這輩子因為自己和皇甫景宸的動作,讓他的人手捉襟見肘了。
而昊天寨大部分人的離開,他江湖中的人手應該也欠缺,所以,上輩子大肆暗殺那些不肯依歸于他的人,現在也辦不到了。
夏文錦心情甚好。
皇甫景宸側過頭,看著少女明麗的側臉,看到她嫣然如花的唇邊清淺的笑意,心情也愉悅之極,不過,他又想到一件事,問道:“我十七姑姑的事,真的已經解決了嗎?”
夏文錦笑盈盈道:“嗯!”
皇甫景宸沒有細問,文錦說解決了,那定是解決了。
這邊,從夏宅怏怏而回的孟彰羅甲臉色都不大好,人沒找到,一時無計可施,羅甲便請孟彰到他府上去坐坐,順便商量一下十七公主的病,是不是有他們兩個都忽略了的地方。
羅甲的住處在西城楊柳巷,三進的宅院,家里人口簡單,住的倒也寬敞。叫下人備了酒菜,兩人心事重重地喝起酒來。
他們很確定對于十七公主的病,他們是真的沒有辦法!
兩人都很清楚,如果等到七天期限一過,十七公主病情沒有起色,麗妃在皇上面前哭一哭,皇上說不定就會在暴怒之下砍了他們的腦袋。
尤其是聽說這次東唐的使者到了南夏,就是想來求娶公主,讓公主去東唐和親的,皇上也有意答應。
現在公主卻出了事,還治不好。那他們這兩個負責公主病情的御醫,不是就首當其沖嗎?
如果他們只是普通的御醫,或許落差還不會這么大。
可他們經過十幾年在御醫院沉浮,熬到現在,官居四品,受人看重,官階比他們更高的,也對他們客氣有加,畢竟這世上誰能保證自己不生病?
如今要因為一個惡瘡治不好,就要落到家破人亡的局面,誰又甘心?
兩人長嘆短吁,酒香菜精,只不過現在兩人哪有心思品嘗?事已至此,得商量出一個結果才行。
但是這件事明擺著,十七公主治不好,他們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兩人商量了一回,絞盡腦汁將十七公主的病癥又重新理了一遍,之前開的藥方重新研究了一回,他們已經調整好幾次藥方了,仍是沒有什么用處。
最后,羅甲抬起頭來,艱難地道:“我們找不到夏姑娘,要不,跟麗妃娘娘說說吧?皇上若是派人,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夏姑娘了!”
孟彰道:“我們空口白牙,皇上能信嗎?”
“怎么是空口白牙?”羅甲急道:“當初北郡望山鎮……”
孟彰涼涼地掃了他一眼,不涼不熱地提醒:“羅大人莫不是忘了?從北郡回來,你們的奏折里面,雖提到了鄉間醫者,卻是一筆帶過。皇上以為是你們治好了時疫,對,你們賞賜豐厚。現在你說那時疫治好是不死毒醫傳人的功勞?你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羅甲被說得臉色漲紅,訕訕地道:“我當時只是沒有單獨提夏姑娘的名字,也是提了地方醫者貢獻甚大的!”
“‘地方醫者貢獻甚大’,這一句,你覺得今天能拿來說服皇上?”
羅甲臉紅耳赤,當時他是貪功了,皇甫錦宣是欽差正使,負責的是整體統籌,不讓地方出亂子,不讓時疫蔓延,不讓染疫者逃離,不起暴亂,不引起恐慌這些事。
而羅甲帶著御醫們做的是救治的事,那時候夏文錦一眾已經把該做的事做了,解疫之方也找到了,然后她揮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羅甲是醫者,但他也是御醫院當官的,現成的功勞,不占白不占。
所以他只提了幾句,并沒有說是夏文錦帶著召募來的醫者已經做了大部分事情,他們只是善后而已。
孟彰本來也不知道,但這幾天因為十七公主的病沒有進展,羅甲一提再提,還情不自禁地對他感嘆夏文錦的醫術,他能做到御醫院院正,這些彎彎繞繞他當然也是門兒清。
此時被揭破,羅甲有些羞愧,但他很快就道:“皇上相信不相信不要緊,只要麗妃娘娘相信就行了!”
“麗妃娘娘一個后宮婦人,她相信有什么用?”孟彰沒好氣。羅甲這混蛋是是腦子被驢踢了嗎?還是拿他當孩子耍?
羅甲卻雙眼放光地道:“你別忘了,皇上有那么多皇子和公主。而麗妃娘娘只有十七公主一個女兒,十七公主就是麗妃娘娘的命。只要我們告訴她夏姑娘這個人能救十七公主,麗妃娘娘就會去求皇上的。我們說沒有用,是因為我們是皇上的臣子。而麗妃娘娘是皇上的愛妃,皇上為了安撫她也會派人去尋找的。知道名字,知道樣貌,知道年齡。要找一個人還不容易嗎?”
“你就確定一定能盡快找到?”孟彰冷然。
“只要皇上肯派人去找,就比我們快。只要皇上肯派人去找,我們的命就保住了。”羅甲眉眼間閃過一抹興奮,“就算找不到,那耽誤了十七公主病情的也不是我們,而是夏姑娘!”
孟彰轉過頭看了羅甲一眼,不知道是譏諷還是揶揄:“羅大人真聰明!”
羅甲當然聽出來這話中的意思,他皺了皺眉,道:“孟大人,十七公主要好不了,咱們誰都跑不掉。萬一那夏姑娘能治好,我們不但能保命,還有舉薦之功!這樣的好事,你不想嗎?”
孟彰不說話了。
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既然你都考慮好了,那你想怎么跟麗妃娘娘說?”
“明天就說!”羅甲定下主意!他招了招手,示意孟彰靠得近些,和他商量明天怎么說,什么時候說的細節!
兩個人討論過后,神色都放松下來,這次,面前的酒菜似乎才香了,孟彰主動舉起酒杯:“明天過后,就不用我們提心吊膽了!來,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