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品天成

第25章 郎騎白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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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十三,你跟我要人?”

“你要么放人,要么拔劍與我打上一場。”

龍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韓徹會與他鋒芒相向。

“她,還我。”韓徹面容冷峻,“你走,我不傷你。”

龍八哈哈大笑,一頭栽下馬去,倒地狂笑不已。

“小十三?你為了這個女人,居然要跟我動手?”

韓徹手中的長劍一劃,直直指著他的面門。

他的眼神比劍刃的鋒芒更冷。

他說:“她有名字。”

顧君寧剛才被打懵了,腦子一空,胃里翻江倒海。此時惡心感稍緩,她耳朵里隱約聽見他倆在爭辯。

“好好,”龍八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褲腿,又恢復了平日的紈绔模樣,“我祖母等著她去治,人,我非帶走不可。”

“我已進宮請旨,請了宮中司醫為孟老夫人治病。”

“她,”韓徹掃了她一眼,“今日要跟我走。”

“憑什么?”

“今日這場義診,是我為了給祖父尋醫所設。祖父舊傷復發,我要帶她回去給祖父治傷。”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的義診是定國公府辦的。

顧君寧的醫術有多高明,又是如何在義診上大放異彩,龍八雖不知,但旁人都看在眼里。

龍八當眾搶人,駁的是韓府的臉面。

定國公早年在戰場上受過重傷,九死一生才保住性命。

這幾年他時常舊傷發作,圣上甚至欽點尚藥局池奉御為他療傷。

龍八知道,朝野上下對定國公都極為尊崇,要是耽誤了國公爺治傷,他祖父安康侯非得把他吊起來打。

“可是,”當他知道韓徹是為了祖父,先前那股火氣也莫名降了下去,“我祖母病危,還等著她回去……”

“咳,龍八……”

顧君寧咳了幾聲打斷他的話。

韓徹收起長劍,將她從馬背上拎起來,出手替她解了穴道。

“你祖母的病,原是舊疾,暫無性命之憂。方子給你,記著,斷不可更改劑量。”

她從懷里取出一張早已寫好的藥方遞給龍八。

龍八不肯接,神情狠厲。

孟氏年老體衰,舊疾復發,來勢洶洶,不可下猛藥,她開的藥多為緩解病癥,而非根治病根之效。

“正如江河入海,滔滔而來,沿途阻塞,當以清淤引流為上,而非斷絕源頭,以堵代疏。”

“你若不信,只管將這方子撕了,愛信誰信誰去好了。”

“你要是信我,就照著方子抓藥給你祖母煎服。”

龍八見她說得懇切,不由得有些動搖,問道:“然后呢?我祖母的病就能好?”

“我是郎中,不是神仙。”

“幾十年的舊疾,豈是一碗湯藥能治好的?”

龍八表情一變,又要來捉她的手腕,卻被韓徹一劍掃來擋在馬下。

顧君寧撇撇嘴道:“雖說難治,但也并非無望。想要我救她?好說,你先來我顧家賠罪可好?”

“顧君寧!你休想!”

韓徹冷眼看著,瞥了顧君寧一眼道:“夠了,過來。”

她這才想起,自己還掛在龍八的馬背上。

“不準下去!”龍八見她翻身要下馬,立刻一把抓住韁繩,半是威脅半是懇求道,“你今日必須跟我回侯府。”

顧君寧為難地看了看韓徹。

韓徹回望她一眼,似笑非笑,鳳眸深邃,眉梢勾起絲絲風流。

“你跟我走,還是跟他?”

龍八咬牙切齒,一臉恨不得把她生吞了的表情。

韓徹雖然微笑著,但眼底是冷的,手里的長劍是冷的。

顧君寧猶豫了片刻,有些畏懼地對他說道:“……跟你。”

風流俊逸的少年身騎白馬,青絲如墨,面如冠玉,那雙森冷的眸子霎時間冰消雪融。

他對她伸出手,笑道:“過來。”

潑天的陽光灑在他肩頭,卻遠不及他這一笑耀眼。

兩人手指相接,他抓住她的手,輕輕一提,把她帶到自己的馬背上。

“韓十三!你!”

韓徹一手提著長劍,一手握著韁繩,別了他一眼,道:“下次我自會去安康侯府請罪。”

說著,他帶著顧君寧策馬離開。

龍八站在原地,身影逐漸變得小小的,直至消失在轉角處。

雖然韓徹騎的不快,但顧君寧的心砰砰直跳,竟比剛才被扔在龍八馬背上還緊張不安。

他單手握著韁繩,兩人雖隔著些許距離,但他這個姿勢竟像將她圈在懷里。

顧君寧清楚地感受到男子清冽的氣息包圍著自己。

他的呼吸,第一次清晰可聞。

比起上躥下跳的龍八,顧君寧更怕這個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山路坡度不小,下坡時馬蹄碰到石子。

這陣小小的顛簸,險些讓她滑到他懷里。

“韓郎君,”顧君寧強作鎮定地抓住韁繩,“要不,我來執韁繩吧?”

韓徹掃了一眼那雙瑩白如玉的手。

他輕嗤一聲,冷淡道:“我還以為你要下去牽馬。”

顧君寧:“……”

她突然想起今日剛結識的新朋友,立刻回頭,緊張地對他說道:“我有個朋友可能受了傷,韓郎君,我想回去看看她。”

“放心吧。我派人送明珠縣主回去了。”

明珠縣主?

顧君寧愣了愣,“陳鯉珠?”

“嗯。她沒事。”韓徹頓了頓,補充道,“龍八就不好說了。”

大蕭開國以來,當眾拿馬鞭抽縣主,他應是本朝第一人。

安康侯性子暴烈如雷,要是讓老爺子知道了,說不定得把龍八的皮給扒了。

顧君寧聽說陳鯉珠無事,心中的石頭總算安然落地。

但她猛地意識到,她這一回頭,額頭幾乎要擦上韓徹的唇角了。

太近了……

她趕緊回過頭,心如擂鼓。

罪過罪過,她要是五十年前沒死,孫子都快有他那么大了吧?

她怕一個該叫她姑奶奶的后生做什么?

顧君寧深吸一口氣,把心里擂鼓的小人推開,搶走鼓槌狠狠扔掉,這才慢慢開口道:“那就好。”

“你一點都不擔心龍八?”

“他皮糙肉厚。我就算要擔心,也是擔心我自己。”

“擔心什么?”

顧君寧剛要答話,頸后陡然灑下一片溫熱的氣息。

她聽到他低笑,問她,你怕我?

“……怕你做什么?”

身后的氣息驟然拉開,仿佛剛才那一瞬的溫熱只是錯覺。

“也是。”韓徹的聲音淡淡的,波瀾不驚,“你也不是第一次騎我的馬了。”

那個“我”字,似乎咬得比別的字都重。

老臉厚皮的顧君寧第一次紅了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