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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楚君瀾甚至想與蕭煦說,不如他們就永遠留在外面,不再回去攙和那些爭斗。
可是這種話她自己都說不出口。
因為她知道,有些事他們逃不開,景鴻帝既決定要認了蕭煦這個兒子,普天之下他們還能走到哪去?便是他們有自信能躲開景鴻帝的一次次追捕,難道他們便能甘心帶著孩子一輩子都過躲躲藏藏的日子嗎?
何況,淮京還有他們必須要負起的責任。
他們沒有逃避的資格。
“只是要叨擾青劍山更久了。”楚君瀾將心思極好的掩藏起來,眼神也很一如往常看著蕭煦時候那般溫柔。
蕭煦卻敏銳地感受到她的情緒,蹙眉將她攬入懷中:“卿卿,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哪里有。”楚君瀾聞著蕭煦身上熟悉的氣息,心思卻已堅定下來:“你不必擔憂,只要咱們在一起,便什么也不怕。”
蕭煦卻是沉思起來,過了半晌道:“要么,你便帶著孩子留在這里,我……”
“說的什么話。”不等他說完,楚君瀾便沉下了臉。
她近些日雖調養好一些了,可身體到底虛弱,臉頰瘦得塌陷下去,倒顯得眼睛更大了。
被她這樣望著,蕭煦便是有什么不同的意見也說不出口了。
“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蕭煦趕忙賠不是。
楚君瀾抿著唇道:“你若這樣打算,回去后告訴皇上說我病故,你當皇上做父親的,會不再為你物色皇子妃?”
蕭煦被她一句話給逗笑了:“好了,你別氣,我也不想和你分開,更不想要什么皇子妃,我只是看你不想回去。”
“有些事卻不是不想做就能不做的。”若要蕭煦獨自回去面對未來的局面,她也放不下心。
一旦景鴻帝將蕭煦認做大皇子,即便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免不了面對朝中近臣與各皇子各派系的人議論。遠的不說,單六皇子與二皇子兩大派系背后之人,便不好對付。
何況蕭煦搖身一變成了嫡長子,若論皇位的繼承權,自然是嫡長最有希望,蕭煦殺了蔡家近百口人,轉回頭六皇子還要認蕭煦為大哥,這其中的矛盾即便不回淮京都能想見。
蕭煦抱著楚君瀾搖了搖,將無奈壓下,只道:“好了,好了,我回頭便去與青劍真人商議,暫且在此處住下,將來即便回去了,皇上既敢做出將我認做皇長子的事,便是已做好了各方面的準備,至于六皇子和蔡家還有什么后招,見招拆招便是。”
“見招拆招是可以,但你也要多留心,回京之前要做好準備,皇上說不得現在就安排了人在附近監視著你了。”
“還真叫你說準了。”蕭煦禁不住笑著落吻在她的額頭,心下不由的感慨楚君瀾的聰慧,他還沒來得及將景鴻帝安排了人等候在山下的消息告訴她,她就已猜到了。
蕭煦便又仔細的將她昏迷之后發生的事仔細的又說了一遍。
“如此一說,家中現在還不知道咱們的消息。”楚君瀾憂慮地蹙起眉頭,“我父親母親那里,還不知要多擔憂。”
“不只如此。他們那里應該早就得到咱們的死訊了。”
楚君瀾聽得一時語塞,要蒙蔽外人,自然要先將自己人也蒙住了。
就只好等往后回去,再跟家里人細細的解釋了。
楚君瀾不過片刻便覺得疲憊,蕭煦扶著她回房又睡下了。
趁著她休息,蕭煦去與青劍真人商議了一番,最后蕭煦在山腳下的村落中購了一個一進的院子,帶著楚君瀾搬下山。
有青劍真人與隨心真人隔三差五的下山為楚君瀾調養,楚君瀾的身體肉眼可見的恢復起來,一日強壯過一日。
八月中旬,蕭煦就讓景玉去附近尋了兩個可靠的穩婆搬來在家里常住,乳娘也雇了兩位,并將院子中一間廂房重新粉過,提前預備了家私物件,當做產房備用。
楚君瀾自己便是大夫,最清楚應該如何調養,整日里挺著大肚子在院子里閑逛,閑暇時間還教青劍真人、隨心真人和夏真言“鳳鳴針”,甚至連用藥上的一些獨到之處也常常拿來討論,蕭煦看她如此忙碌,心都提到嗓子眼兒,恨不能變成一條衣帶子時常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九月初六子時剛過,楚君瀾便起身推了推身邊的蕭煦。
蕭煦睡得警醒,一個激靈坐起身:“卿卿,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君瀾扶著肚子下地,趿拉上繡鞋,又摘了衣架子上的大袖披風搭在自己肩頭,道:“你告訴廚房給我煮一大碗肉絲面來,我要吃荷包蛋,就先來四個吧。”
蕭煦呆呆地看著楚君瀾往門外去,忙扶著她:“這會子還早……卿卿,你可是要,要……”
楚君瀾噗嗤一笑,額頭上卻見了汗:“我去產房等著,再讓廚房預備熱水。”
蕭煦的臉“刷”的一下血色盡褪,連連點頭,揚聲招呼外頭:“快,快點預備產房!”旋即又與楚君瀾低聲商議:“四個荷包蛋,太不吉利了,要么來九個吧,聽說九為吉數……”
楚君瀾被氣得翻了個白眼:“吃九個?”
“可,可四個聽起來就不好。”蕭煦的額頭上滿是熱汗。
楚君瀾吸了一口氣忍下陣痛,扶著蕭煦的走慢慢往產房走,院子里蕭煦臨時買來的仆婦已經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景玉、霍葉青幾人更是親自上陣劈柴挑水。
眾人的慌亂和楚君瀾的淡定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那就六個吧,不能更多了。”
蕭煦連連點頭:“好,好,我這就告訴他們。”也不肯松開楚君瀾的手,扯著脖子就道,“預備一大碗肉絲面,要六個荷包蛋!”
距離最近的景玉一把丟開斧子,撒腿就往廚房跑。
一進的院落本就不大,加上人多,愣是鬧出了兵荒馬亂的場面。
楚君瀾看得禁不住笑起來,到了產房門前,將蕭煦推出去,只讓兩個穩婆進了門。
蕭煦凝眉:“我陪著你。”
“你陪我做什么?女人家生產,你又幫不上忙,只管等著便是了。哦,對了。”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張方子,啪的拍在蕭煦手里,“讓他們把我先前抓的藥都拿出來,照著這個方子抓藥,三碗水熬成一碗后端來給我,余下的就不用你了。你閑了,便想想孩子叫什么名兒好了。”
瀟灑說完,就一把關了房門。
蕭煦連連點頭,回頭就去吩咐抓藥,不錯眼的盯著藥罐子,親自看著三碗水熬成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到了產房門前,剛想將藥送進去,穩婆就開門將要藥接了過去。
“您就在外頭等候著吧。”房門一關,險些撞上蕭煦高挺的鼻梁。
景玉和霍葉青從沒見過蕭煦如此窘迫的模樣,都不由得暗笑不已。
端了一把交杌放在院中,景玉道:“主子,您先坐這兒吧,世子妃不是說讓您想想孩子的名字嗎,您就聽話,在這里好好想想。”
蕭煦皺著眉,不過坐了片刻,見有仆婦端著一大碗面進屋去,就一下子彈了起來。
想跟進去不成,只能拉磨似的圍著院子里轉起了圈。
過了不久,仆婦端著空碗出來,又送了熱水進屋,再過片刻,就能聽見屋內有婆子高聲說話。
有仆婦端著一盆血水出來,蕭煦一看就白了臉。
幾個丫鬟婆子忙碌的往里送熱水,端出來的血水卻越來越濃,蕭煦看得心焦不已,可除了能聽見穩婆高聲指揮,卻聽不見楚君瀾一點動靜。
“怎么沒動靜?她是不是痛暈過去了?”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屋里去。
景玉忙一把將蕭煦拉住了:“世子妃是女中豪杰,不吭聲也是有的,您可別去給添亂,您一進屋,穩婆都不好施展了。”
蕭煦用袖子摸了一把汗,點點頭:“你說的有理。”
看著世子那又認真又呆的模樣,景玉簡直哭笑不得。就從沒見過蕭煦有這樣的一面。
“您就放心吧,世子妃的醫術您還不知道?說活死人肉白骨也不夸張,不過是生產,世子妃神機妙算,早就什么都預備妥當了,您就只管等著做爹便是了。”
蕭煦聽得點頭,心里也終于能放松開一些。
天色漸亮屋內依舊沒有傳來一聲女子的痛呼,就只能聽見穩婆高聲道:“快了,快了!”
直到日上三竿時,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屋內一片歡呼。
蕭煦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過了片刻,有穩婆將大紅襁褓抱了出來:“恭喜恭喜,是個小少爺。”
蕭煦看了看那紅彤彤丑兮兮的孩子,點點頭:“她怎么樣?”
“夫人沒事,哎,老婆子我接生過的婦人多了去了,還是頭回見著尊夫人這般剛性的女子,竟是一聲都沒吭。”
蕭煦聽得心疼,忙快步沖進了產房,穩婆看著不由得笑著搖搖頭,趕緊抱著孩子去找乳母喂。
產房里剛收拾妥當,蕭煦沖進門,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見仆婦們端著兩滿盆血水出去,蕭煦的臉色更白,不敢靠近楚君瀾,就只蹲在她榻邊:“你怎么樣?
可是疼的厲害?”
楚君瀾臉色蒼白的笑笑:“我用了針,沒有那么痛苦。”見蕭煦還是那副快暈過去的模樣,禁不住笑著轉移他的注意:“兒子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蕭煦忙點頭:“想好了,叫如升。”
“如日中升?”楚君瀾笑道,“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