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貴妃見楚君瀾有所顧及,立即又乘勝追擊:“你實話告訴你吧,皇上早就瞧著你不順眼了,若沒有你,大皇子何至于被帶累至此,你以為皇上愿意讓人背后非議他,改變了蕭煦的身份嗎?畢竟蕭煦可是恭親王世子,從前也沒少在人前走動過的,哪里會有人不認識蕭煦的?”
楚君瀾抿著唇,似極不愿意承認淑貴妃的話,卻又無從反駁。
淑貴妃見她這樣,就更增了幾分信心,沉聲道:“若不是因為你的事,蕭煦不會沖動行事,皇上也不必為了蕭煦善后而陷入尷尬的境地,皇上心里恨毒了你,若不是看在蕭煦面上,你當他會輕饒了你?這會子你竟想著拿本宮的事做文章,你是真蠢,還是假蠢?”
淑貴妃的話說的又快又急,連珠炮一般,將楚君瀾數落了一番,她觀察楚君瀾的神態,便認定自己抓住了她的七寸,自然是得意洋洋。
楚君瀾見淑貴妃面現得意之色,便也配合的露出憤憤又憋屈的表情,目的已經達到,適時地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岑嬤嬤見淑貴妃三言兩語便將楚君瀾震懾住了,心里不免一陣動容,行禮道:“奴婢多謝娘娘維護之恩。還是娘娘厲害,幾句話就讓她灰溜溜的走了。”
淑貴妃冷笑道:“她就算再厲害又能如何?若論在宮里的時間,還有對皇上的了解,她能抵得上本宮?況且女人有了孩子,便是有了軟肋,她心里想著自己的孩子,又哪里會如從前那般,什么事都不在乎,什么事都豁出去?”
又瞪了岑嬤嬤一眼:“你也是的,既是葉昭的魂魄來纏著你,你就該早日告訴本宮才是,本宮也好提前就給你想想辦法,也免得現在事發了忽然來燒紙錢,弄得人盡皆知的。”
岑嬤嬤垂首躬身道:“是娘娘說的極是,奴婢也是連日被鬼魂驚嚇,著實是嚇怕了才會如此,再者說娘娘如今馬上就要做皇后了。奴婢也不想讓您為了這種事情煩心,便想著自己能解決便悄悄地解決了,不驚擾娘娘。”
這話說的讓淑貴妃順心,尤其是那一句“要做皇后”,她便也不再與岑嬤嬤計較,只道:“罷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本宮身為一宮之主位,到底還是有信心能護著你的,永安宮的人不會在外頭亂說,你自己也小心一些,存著體面就是了。”
岑嬤嬤心下大定,對淑貴妃的感激溢于言表,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謝恩。
楚君瀾這廂離開御花園回到鐘粹宮,路上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進了殿門,卻噗嗤一聲笑出來。
蕭煦已經換了一身家常的寬袖道袍,坐在燈下翻書,見楚君瀾笑成這樣,不免上前去摟住了她的腰:“怎么笑成了這樣,還順利嗎?”
“順利啊,自然順利,咱們準備的如此齊全,哪里會不順利,淑貴妃剛才訓斥了我一番,讓我不能去找皇上告狀,這會子她怕是還在得意呢。”
“你呀,”蕭煦刮了一下楚君瀾的鼻尖兒,輕聲笑道,“她定然是覺得,你這里得了岑嬤嬤要去御花園送紙錢的消息,便故意找他身邊的人透露了口風,因她去抓人,卻反被你抓。”
“是啊,她以己度人,自然覺得我和她是同一種人了,”楚君瀾摟著蕭煦的腰,在他懷里左晃右晃,狡黠一笑,“我是比她更加毒辣的人。”
“哪里毒辣了,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蕭煦大手揉了揉她的臉頰。
淑貴妃有些忐忑,一夜之后,宮里并未傳出什么消息,岑嬤嬤燒紙錢的事也沒有人揭發,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岑嬤嬤睡了一宿好覺,葉昭的魂魄果真拿了錢就再不來找麻煩了,是以她大清早的神清氣爽。換了一身淺綠色的襖子,打扮的干凈利落的去淑貴妃身邊服侍,態度比從前還要恭敬萬倍。
淑貴妃見岑嬤嬤如此,不由得好笑道:“怎么,你眼下風寒是都好了?”
岑嬤嬤有些赧然,給淑貴妃行了大禮,額頭貼著地面道:“奴婢全靠娘娘庇護,奴婢這一生忠心耿耿服侍娘娘。”
見她如此,淑貴妃心里十分受用,嗤笑了一聲,懶洋洋道;“起來吧,也不必跪了,往后仔細服侍本宮便是了。”
“是。”
岑嬤嬤便殷勤的去給淑貴妃端了熱茶來吃。
散朝后,六皇子去給是淑貴妃問過安,卻定再無別的事,才離開了皇宮回自己的六皇子府去。
想到眼下還能住在宮里的除了年紀小的那些,就只有秦王和蕭煦一家子,他心里就妒恨難消,景鴻帝最寵愛的兩個,分明是他最討厭的兩人,景鴻帝將他們寶貝是的留在身邊,卻讓他出宮開府,他也到了成婚的年紀,卻遲遲娶不到汪詩彤。
今日他又故意去與汪詩彤巧遇,可汪詩彤卻在御花園里,與秦王并肩而行,羞紅了一張嬌俏的面容,不知三皇子說了一句什么,就引得汪詩彤那般嬌羞了。
想到那個令人戳心的畫面,六皇子攥緊了拳頭,覺得自己涌動的暴戾無處發泄,又想殺人了。
路過神仙釀時,遠遠看到神仙釀外頭排著的長隊,甚至還看到幾個眼熟的錦衣衛緹騎在附近巡邏,心里就更堵得慌。
加快腳步離開神仙釀,剛轉過一個街角,六皇子又看到了那個字畫攤子。
寒冬臘月里,即便是在淮京,也依舊是冷風刺骨,那個葉思齊頂著一張和他極為相似的臉,穿著一身破棉襖,正搓著手等著生意上門,只能看出滿臉的寒酸和市井小民的落魄氣。
這種人竟然生了一張與他那般想象的臉?
六皇子覺得晦氣的很,又有些擔心一街之隔的錦衣衛看到這個人。
莫名的,他對葉昭之子與自己的長相竟如此相似有一些疑惑和排斥。
回到六皇子府,吃過了飯,身邊的長隨趙曦忽然快步進了門來。
見六皇子面色陰沉正把玩著茶杯,趙曦腳步一頓,便是有什么消息也不敢告訴六皇子了。
原本想退下去,可六皇子一抬頭,已看了過來。
“什么事?”
既被問起,趙曦也只能上前行禮,道:“回六殿下,方才小的聽說了一個消息,說是……說是貴妃娘娘帶著身邊的嬤嬤,大半夜里去御花園里燒紙錢去了。”
六皇子一愣,疑惑道:“我母妃去燒紙錢?你沒聽錯吧。”
趙曦連連搖頭:“回殿下,小的絕對沒有聽錯。有不少人都在暗地里傳這件事呢。淑貴妃娘娘好像還神色凄楚的站在一邊抹眼淚,那紙錢是娘娘身邊的岑嬤嬤親手燒的。”
六皇子凝眉道:“真是豈有此理,無稽之談,我母妃會去燒紙錢?我怎么不信?先前蔡家被屠近百口人,外公和舅舅們都死了,也沒見母妃在宮里燒紙,違反宮規的事她是不會做的。”
趙潛一噎,猶豫著道:“殿下說的是,許是那些人胡說了。”
聽趙潛這樣說,六皇子反而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無風不起浪,自是有了苗頭,才會有傳言的,不然誰敢將這種事拿出來說?你去給我徹查,我要看看是什么人背后惡意中傷詆毀我母妃?難道他們不要命了不成!”
趙潛見六皇子動了怒,趕忙連連點頭應下,快步去了。
六皇子憋著的氣沒得發泄,如今又氣上加氣,怒砸了一套茶碗心里才好受一些。
等了兩個時辰,趙曦就回來了。
“回殿下,這話也不知是什么人第一個說出來的,現在宮里不少人都知道了有這么一件事,而且淑貴妃命人燒紙去的原因也已經查明了,她,她……似乎是為了葉狀元。”
六皇子聽得一愣:“你說什么,我母妃是為了誰?”
“是葉昭葉狀元,就是葉思齊和葉以漸的父親葉昭,小人查問過,好像是昨兒是葉昭的生辰……”趙曦道。
六皇子勃然大怒,狠狠的將桌上的茶盤掀翻在地。
站在門外的宮婢女們聽得眉頭直皺,這才剛換上的一套青花茶具,還沒等用過就又毀了。
“葉昭一個死鬼有什么生辰?也至于讓她親自去給燒紙!”
大長公主一脈都已徹底落魄了,可見現在誰站上葉家都不會有什么好結果,淑貴妃卻不管不顧的先去給葉昭燒紙錢,這算怎么一回事?
平日教育他時,下那般狠手,口口聲聲斥責他不夠謹慎,可轉過頭自己卻去給一個不相干的人燒紙,做這等違反宮規之事!
六皇子剛想到此處,忽然面色就是一變。
淑貴妃是什么人?她豈是為了不相干的人會做到這等程度的?
他的眼中,忽然就浮現出了今日在街上見到的那個和他長得幾乎像雙生子一樣的青年。
那個葉思齊,分明是葉昭的兒子,好端端的為什么會與他一個皇子長得這么像?還有,為什么葉以漸也是葉昭的兒子,葉以漸與他就不像了?
有一些猜測就在腦海中盤旋,六皇子神色變換幾次,有心想讓趙曦再帶人去查一查葉思齊,卻又怕自己的人專注在葉思齊身上,會引人注意。
而同一時間,正在永安宮用晚膳的景鴻帝也漫不經心的問起來:“聽說你昨兒夜里,去御花園燒紙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