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初夏,官臺山上的樹木長得郁郁蔥蔥,遠遠看去,和山脈連在一起,看不出那里是主峰。
呼延錦騎在馬上,忽然覺得無從下手,這樣的戰場,易守難攻,他沒有經驗。
“大人,不用擔心,我知道上去的山路。”王均海趕上前道。
“林四,你是不是也知道路?”呼延錦回頭問道。
“我知道。第一次來送信,也找不到路上去,還是找了一位砍柴的大爺帶路,才摸到了山腰上的廟里。”
“嗨,你那是蛇道,大人怎能走得了?我上回來,就是跟著我堂兄走的山路,以前有香客上山,路還好走些,現在走的人少了,路也慢慢被草蓋住了。”王均海忙解釋到。
“好!林四,你帶著這五百人走蛇道摸上去,埋伏在山廟附近。王均海,我們跟你從山道走。羅長青,無論如何不能被發現,我的命,就系在你手上。”
呼延錦話音剛落,后面一位軍士領著個乞丐即上前道:
“大人!這個乞丐一直跟著我們,怎么趕都趕不走,他說,有重要消息要給大人......”
那送信的乞丐滿頭大汗,抬頭看見劍眉星目的呼延錦,這才松了一口氣:
“大人,這是九公讓我們交給您的。這不,我一直都擠不到您身邊......”
呼延錦接過他從頭發里取出的一個紙卷,打開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瞪大了眼睛,手指把紙條掐得緊緊的,飛快的又看了兩遍。
他臉色沉重,垂著眼簾,久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旁邊幾個武官都緊張的盯著他,除了阿瓜,他們都不知道呼延大人與丐幫的淵源,還以為是有人托乞丐來送信。
這是一封什么樣的信?讓剛才還指揮若定的呼延大人亂了心思。
良久,呼延錦才抬起眼簾,像是已經做了決定。他鄭重的看著羅長青說:
“福建衛出事了,本官命你立刻趕往福州府,向知府報告,熊琦要造反。他準備放倭寇上岸,這次人數不少,目標便是福州城。”
轉頭又對林四說:“林四,你也不能上山,你到福州府去,以我福建巡撫的名義發快報,向山東衛、南直隸的戍邊軍隊求援,外敵進犯,同仇敵愾,讓他們從海上支援福州城。”
“大人,您也不能上山啊!九公說,讓您不要相信王均亮,他就是這次暴動的主謀之一!九公最快也要明天才到,兩位長老只能管得住我們北丐幫,南丐幫混在那些流民中,并不聽長老指揮......”
“人都在這山上?”
“都在山上......大約一萬五千人,就等您上山,要用您的血祭旗!兩位長老和北丐幫也在山上,我們只有兩千人,加上您這點人,簡直就是送死......”
“就是官府得到的消息都是假的?人多了十倍,還要殺朝廷命官......不對,我并不值得他們這樣費事,他們只不過是拿我做餌......要引來更重要的人......”
呼延錦想起了父親講過的東昌之戰,那是建文帝引以為傲的平叛首捷,差點就殺了因誤判敵情,被引入陣中的朱棣。
“不......我今天必須要上去。生,則讓這只一萬五千人的猛虎,泯于官臺山;死,則讓皇太孫得到血的提示,免于踏入這圈套......”呼延錦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表明心跡。
他今日才到政和,王均亮絕不會想到,當天他就上山。若是等到明天,殺不殺他,暴動都會開始,所謂“殺招安官祭旗”,不過是和官府決裂得更徹底。
他要提前把這節奏打亂!
李赫、馬平川、趙瓜都激動的上前道:“大人,我們愿隨您上山,萬死不辭!”
雷昊、凌桐那五位百戶,也抱拳道:
“雖是蚍蜉撼樹,我們也愿意以身殉國!巡撫大人,您只管下命令!”
呼延錦眼里泛起一層水汽,不錯,我殉的是國,不是哪個朝廷,這樣的暴亂,必然是易呈錦想要的,顛覆朱棣政權的機會。
外患、暴亂和政變,疊加在一起,那就是強加在百姓頭上更大的災難。
呼延錦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卻又處處泛著堅毅。
這是他不同于其他武官,或是文官的地方,也是吸引著花蕎,愿意將生命托付給他的原因。
“我們不是去送命,我們要活著。”他笑著看了看心情復雜的林四和羅長青:
“你倆別猶豫了,各帶兩個人立刻出發,哪怕只剩下一個人,也要把消息送到。等到勝利的那一天,我們一起喝慶功酒!”
官臺山下,沒有豪言壯語,沒有呼聲雷動,可每個人的心里都在誓師。
林四走后,上山的向導沒了。
那個送信的乞丐說:“我知道那些人藏在哪里,我可以帶你們避開他們,上到廟里去。”
“大人......”王均海面有愧色,訥訥的說:“我幫助我堂兄傳了假情報,我有罪......不過大人,您能不能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你也是受騙者,何罪之有?你有什么想法盡管說。”
“既然王均亮讓我帶您從山道上走,山道必然有埋伏,我想扮成您的樣子,等我中了埋伏,他們對你們那邊自然會放松警惕......”
擒賊擒王,最好的機會,當然是“賊王”放松警惕的時候。
“對!”趙瓜立刻站到王均海身邊笑道:“王均亮認識你,你扮不合適,你還是你,由我來扮招安官。”
王均海的辦法很有道理,他們抓住了招安官,自然會高枕無憂。
只要他們放松警惕,呼延大人就有機會。
可這也是天大的危險,稍露馬腳,便會在營救不急之事殞命。呼延錦還在猶豫,趙瓜趁他不備,伸手到他腰上解了他的巡撫腰牌,笑道:
“阿瓜雖然武功比不上大人,但跟著大人久了,大人的言行,阿瓜還是學得幾分。”
呼延錦看著他的笑臉,有些動容:“阿瓜,不管他們說什么難聽的話,千萬不要和他們硬頂,只要能過了今晚,我必能救你。”
看著趙瓜、王均海帶著兩名士兵消失在山道拐角,呼延錦瞇縫起眼睛,看了一眼茂密樹葉縫隙里,射下來的一縷陽光,刺眼,但美好。
就像當初,小花蕎古靈精怪的想法,和她陽光般的微笑,帶給他的溫暖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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