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兄弟的衣衫，你明天啊給你兄弟在你爹旁邊建個衣冠冢，不用立碑。”

周婆婆說完，將手中的衣褲遞給陳松。

陳松和小朵對視一眼，一眼不發地接了過來。這大概是周大山留下的最好的衣物，一套土黃色的粗布衣褲，褲子和上衣上明顯還能看見補丁。

小朵示意陳松抖開看看，衣服是正常的尺碼，這個周大山身高大概不會超過170，體重也就130左右。

而陳松，180以上，體重150多。

就算是個瞎子，也能看出兩個人的不同。

周婆婆輕聲道：“娘老了，眼睛又不好，不跟著我兒只有餓死。娘不怕死，娘就怕你爹你兄弟逢年過節沒人燒紙，沒有香火繼承。”

陳松張嘴要說話，周大娘摸索著抓住他手：“只要你和朵好好過日子，給我們老周家多生幾個大胖孫子。趁著娘還能動，娘幫你們還能看幾年孩子。娘不傻，娘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只要老周家沒有斷子絕孫，娘就是死也閉眼了。”

小朵和陳松的心里都明白，周婆婆是知道陳松是冒名頂替的。

她要建的衣冠冢是她兒子周大山的，她知道兒子死了。

現在陳松來了，她將錯就錯認了這個兒子。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周家有人繼承香火，為了自己的老伴自己的兒子在自己死后，有人能在年節給他們燒紙錢。

她這話，說明她知道了，而她半路撿了個兒子，替她養老送終，能給周家延續香火，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她愿意的，她還想和他們好好過。

陳松眼睛一下就紅了，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給周婆婆磕了三個頭，哽咽地喊了一聲：“娘。”

這一次，他是真心實意叫周婆婆這聲娘的。

周婆婆蹲下身子，細細摸索著陳松的臉，嘴里嗚咽出聲：“兒啊，娘不管你從哪里來的，只要你給我老周家繼承香火。只要你給你爹你兄弟供奉排位，我老婆子就是死也閉眼了。不然，就是死我也沒臉見周家的列祖列宗。”

“娘，兒一定給你養老送終，給我爹和兄弟供奉香火。兒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世世代代供奉周家為祖先。”

周婆婆一把抱著陳松嗚嗚哭了起來：“兒啊，娘的兒啊，你就是老天爺送給娘的兒子啊……”

小朵站在一旁眼眶一紅，她替周婆婆哭，哭她勞碌一生，卻命這么苦。

哭她幸運，能意外地被陳松遇見，她有了兒子，陳松有了娘。

風吹樹梢，看著一家三口抱住哭成一團。

也許，有的時候緣分就是這么恰好。他們替周大山葬了尸體，替他給周婆婆養老送終，他給他們一個能夠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的身份。

決定走，就不再猶豫。

窮家破屋也沒有什么可帶的，小朵只收拾了家里的衣物。

周婆婆不讓，要帶的東西太多。鍋碗瓢盆，桌椅凳子床……

最后，還是陳松說，東西放這里，每年回來也好有個吃飯睡覺的地方。都搬走了，以后回來怎么辦。

想到以后還要回來，周婆婆一顆心又熱乎了，是啊，還要回來呢，都帶走了，以后回來吃飯睡覺在哪里。

三日后的清晨，一輛騾車，車里坐著小朵和周婆婆，陳松趕車。

“娘，車子晃的很，您暈不暈車，暈車就和我說，我趕慢一些。”

“娘，您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娘，這是我早起做的餅，松軟的很，您嘗嘗，墊墊饑。”

一路上，不是兒子關心坐車累不累，就是媳婦在身邊端茶倒水服侍周到。

周婆婆心里想，哪怕是死，我這一趟也算值得了。

陳松顧忌著媳婦和娘，車趕的很慢。

他們從山里出來什么都沒有，靠著在山里采的珍稀藥材賣了一筆錢。

還有一些，比如上百年的人參，品相好的靈芝，珍稀藥材他們都沒有舍得脫手。

只能到安南或者九江看看，好東西還要去大城市才能賣上來價格。

小朵出了山，嘗試著進了幾次空間，都沒有進去。

就好像空間一直沒有存在過。

她隱隱有些失落，并不是空間能給她帶來衣食無憂，帶來巨大的財富。

而是，她很喜歡空間里的一切，果樹農田，磚屋小溪……

一切的一切，都如夢想中的一樣，現在，全部消失了。

也許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她來到這個世界，給她一個空間，保她衣食無憂，渡過最艱難的歲月。

現在，她有了陳松，就將空間收回，讓他們兩個人同心協力一起為未來努力。

也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不強求就是對的。

陳松不知道小朵有一段時間為什么很沉寂，他以為她是因為在山中待了幾個月，世間已經過了四十年而惶恐不安。

現在看見笑顏如花，精神狀態都十分好的小朵，他的心也放了下來。

對他來說，四十年前，四十年后是沒有區別的。

只要能和小朵在一起，在深山，在荒野在任何地方都沒有關系，只要他們在一起就行。

“婆婆，我們到安南，先租套宅子，等過了冬天，明年春天再啟程去九江看看怎么樣？”

“好啊。”

“我以前在九江有些故舊，只是好多年不去，大家可能都陌生了。我想去看看，見見故人，如果適合就留下來，不適合就還回安南。婆婆覺得可否？”

周婆婆心結已解，越發的好說話，她只笑呵呵地點頭：“都好，都好，你們想怎么做，不用問我，我老婆子只管吃飯睡覺，要是你們現在就能給我周家生個大胖孫子，那就死我也閉眼了。”

小朵含笑看了一眼陳松，周婆婆的話里提的是給周家生個大胖孫子，可沒說給她生個大胖孫子。

在她心里，還是有些沒有底的，深怕陳松找到了家人，認祖歸宗，不再姓周，以后周家豈不是斷子絕孫了。

小朵沒有說話，陳松先開了口：“娘，您等著，我們肯定三年抱兩，給我們老周家多生幾個孫子孫女。”

周婆婆頓時喜笑顏開：“好好好……”

小朵和婆婆在車里說著話，陳松在外面慢悠悠的架著車。

田園里，正是一派秋收的景象。

大家只覺得秋日剛好，熏得人陶陶然有些忘記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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