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五丈風訂立契約之后,黃宜安便全心投入繪制紙鳶圖樣兼圖解之中了。
黃棟本來就喜歡粘著黃宜安,如今她繪制新巧的紙鳶圖樣與圖解,十分歡喜,更是纏著她不放,圍著桌案“姐姐長”“姐姐短”的沒完沒了。
王氏怕黃棟打擾到黃宜安作畫,便拘著他不許去西廂。
黃宜安卻覺得不必如此,笑勸王氏道:“娘,還是讓棟哥兒跟著我吧。您和爹每天都那么忙,棟哥兒跟著我,也省得你們操心。正好,我還缺一個研墨打雜的小小書童!”
黃棟一聽,立刻歡呼雀躍:“我要做姐姐的書童!我要做姐姐的書童!”
“你瞧這皮猴兒樣,只怕非但幫不了你的忙,還會給你招一堆麻煩!”王氏指著黃棟直搖頭。
“要說頑皮,棟哥兒哪里比得上上樹掏鳥、下河摸魚的梁哥兒?”黃宜安笑道,“再說了,棟哥兒已經到了啟蒙的年齡,爹每日公務繁忙,也顧不上他許多。不如就讓跟著我,別的不說,讀書認字、練習書畫總是沒有問題的!”
王氏想了想,覺得十分有理。
“那倒是。你從小就聰慧機敏,什么東西都一學就會,書讀得也多。”王氏驕傲又欣慰,“那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了!”
又轉頭叮囑黃棟:“好好給你姐姐打下手,認真學,可不許頑皮打擾她!否則……”
王氏說著,揚了揚手。
黃棟立刻會意,連連點頭,一再保證道:“娘您就放心吧,我不會打擾姐姐的!不然,我就盡您打!”
王氏滿意地點點頭,又叮囑姐弟兩個幾句,便出去忙了。
朝日的光輝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桌案上,給鋪展開的素紙鍍上一層金光。
黃宜安眉眼溫和,從選文房四寶到鋪紙研磨到執筆揮毫……一一邊做邊細細地講解給黃棟聽。
黃棟才智平凡,家中又無資財供他師從名儒,因此前世黃棟在成為國舅之后,因為才學不濟,沒少被人明朝暗諷;今生她攜一世所學歸來,定要盡心竭力,彌補前世的遺憾。
融融春日暖,書齋歲月長。
合作初期,難免事務煩雜,雙方都需要多多磨合。
因此作為“中間人”的張溪,日常便往黃家去得多了。
兩人相談甚歡,張溪在黃家往往一坐就是半日。
明緗看在眼里,心有不甘。
即便是她“失手”將黃宜安傷得重了些,張溪作為英國公唯一的嫡女,也完全沒有必要如此低聲下氣,頻頻前往黃家道歉賠罪吧!
更兼想到張池自從那日拒絕她再去演武場跟他習武之后,便甚少見到人影,心中更是氣悶不已,總覺得黃宜安、張溪、張池,一個兩個的都在找她的不痛快。
所以說,英國公府再好,到底不是自己家,寄人籬下,可不就得忍著讓著嗎?
除非……她成了英國公府真正的主人。
想到這里,明緗深吸一口氣,拿定主意,起身往青楓院行去。
好巧不巧,在院門口遇到了正從里面出來的張溪。
“緗妹妹來青楓院做什么?”張溪擋住院門,一臉驚訝地明知故問。
明緗暗啐一聲“倒霉”,面上卻柔柔地笑應道:“我來尋三表哥……”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張溪截斷道:“哦,那實在是不湊巧,三哥前幾日去了五軍營,至今未歸。”頓了頓,又問,“緗妹妹難道不知道嗎?”
明緗當然知道張池不在院中,所以她才要特地選此時上門,打算趁主人不在,盡心表演一個合格的女主人應該如何把一切打理得妥妥帖帖。
打小混跡軍中的粗直少年,最耐不住的可不就是這般似水溫柔了嗎?更何況是與她青梅竹馬的三表哥。
可是張溪當面這么問她,又有一眾下人在,明緗又怎么會承認?故而她佯作驚訝道:“呀,原來三表哥還沒有回來啊……”
渾然一副對張池的行蹤不清楚也從未私下打聽的無辜模樣。
張溪原先并不把明緗的這些小把戲放在眼里,也從未多心,只當她是單純嬌柔。可是自從這位單純嬌柔的表妹竟然差點“失手”把人給害死了,她就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了。
再加上明緗仗著英國公府上下的憐惜縱容,平日里對張池的親昵與心思幾乎不加掩飾,張溪又不是眼瞎了,怎么會看不出來?
“是啊,三哥眼下人不在院里。”張溪敷衍笑道,人立在院門正中,一動不動。
照顧明緗是看在已故姨母的情分上,但這并不意味著英國公府愿意接受明緗這么個不安分的媳婦。
明緗眼見著今日的計劃是泡湯了,只得把所有的埋怨咒罵都壓在心底,帶著慣常的柔弱溫馴的笑,軟聲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改日再來拜訪三表哥吧。我想去姨母那里,表姐要一起嗎?”
“好啊!”張溪笑應道,上前一步挽住明緗的胳膊,道,“我們一起去!”
以母親溺愛明緗的程度,她當然得仔細看著了,免得一個不小心,母親就被蠱惑得點了明緗做她的三嫂。
姐妹二人挽手同行,一路說說笑笑離去。
等到了正房,給英國公夫人請了安,明緗如常上前抱住英國公夫人的胳膊,一邊搖著一邊軟語央求道:“姨母,再過幾日,就是母親的忌辰了,緗兒想去嘉福寺為母親做場法事,還望姨母允準……”
說著話,就垂首紅了眼圈。
英國公夫人一聽這話,想起早年亡故的胞妹,心里也不好受,連忙用另一只胳膊攬了明緗在懷,溫聲安慰道:“好孩子,姨母知道你孝順。你放心,一會兒姨母就讓你大表哥去安排!到時候,姨母跟你一起去!”
英國公世子張潭,除了少時曾駐守邊疆幾年,娶妻生子后便留在了京城任職,掌管偌大的國公府,沉穩多謀,行事周全妥帖。像出行這類的小事,跟他說一聲,他自會吩咐底下的管事安排妥當。
“多謝姨母!”明緗連忙柔聲道謝,又體貼道,“只是世子表哥每天那么忙碌,還是不要麻煩他了。不如,等三表哥從五軍營回來,就請他幫著安排?反正也還得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