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戲多嘴甜

第100章 叫苦

桂老夫人的精神,看起來的確很是疲憊。

溫子甫心疼老母親,想要再勸,被曹氏在桌下踢了一腳。

他一時沒有領會,轉頭睜大眼睛看妻子。

曹氏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心里一個勁兒罵丈夫沒有眼色。

之后就是桂老夫人的舞臺了,老夫人一心要把戲作好,結果這傻兒子在這里妄圖取而代之。

老夫人能是真的不舒服到極點了嗎?

身子若有狀況,桂老夫人比誰都急著請大夫,還會在這兒跟他們一群人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

溫子覽亦很關心老夫人狀況,見溫子甫沒有堅持勸,他也就閉嘴了。

桂老夫人總算獲得了戲臺的掌控,便道“我進門的時候,府里能用的現銀比現在都慘。

我的婆母,也就是你們兩兄弟的祖母,她是這么跟我說的。

我們府里祖上確實有些家底,就是敗了。

從永寧末年開始敗的,算到今天,差不多七十年了。

那時候還未遷都,臨安還是天子腳下,公候伯府、簪纓世家,有出息的多,紈绔也不少。

我們定安侯府就有一位,家里長輩們寵、哥哥們縱,在外頭斗雞斗蛐蛐,正緊事兒沒做過,全是費錢的東西。”

桂老夫人說到這里頓了頓,看了眾人一圈,苦笑了一聲“聽著是不是沒什么?

不過是雞和蛐蛐,現在也有不少人玩兒,沒那么費銀子。

可他們玩得太兇了!

一只蛐蛐幾百兩的,都拿不出手,養得厲害的,拍上幾千、甚至上萬的都有。

家里人人都寵他,今兒老夫人從賬上支百兩,明兒大爺從賬上再支百兩,你也支我也支,全支去給了那敗家的,彼此還都瞞著。

管賬的也是糊涂,誰來要錢都給,如此三年,砸進去好多錢。”

溫宴聽著,嘀咕了一句“比季究都厲害……”

“厲害多了!”有人附和,桂老夫人更來勁兒了,“所以以前,老婆子都不覺得季家那小子被寵得太過頭了,實在是我們家祖上有一位更一言難盡吶!”

溫宴“后來呢?三年后,發現出事兒了,就沒有想辦法?”

“想了,”桂老夫人搖了搖頭,“既沒有賺錢的才能,也是時運不濟。

本來,那三年是損了不少錢,但遠不到說傷筋動骨損了元氣的時候,進項也都在,緩個幾年,也能好起來。

結果心急著要翻身,昏了頭,被另外兩家國公府糊弄著投了錢,在西子湖上弄了個花船。

不止是世家子弟,殿下們也沒少去。

有一晚上,十來個人,吃醉酒掉湖里,撈倒是都撈上來了,中宮所出的九殿下沒氣了。

皇上震怒,那日在場的都倒霉,出錢弄花船的三家也沒逃過,最后把家底都幾乎掏空了才沒有子弟砍頭送命。

那是真正傷了根基了,為了保命賣了很多祖產,又罰俸又降薪,之后一代不如一代。

想弄些穩當的生意,也沒做起來。

那時候的臨安城,比現在更加紙醉金迷。

先帝登基后,實在看不慣世家子弟們如此不思上進,這才堅持遷都。”

溫子覽聽得直皺眉“為何都沒有聽人提過?永寧年間,說遠也沒有那么遠。”

“誰敢提?那僅僅是紈绔之事嗎?亦有皇子傾軋在里頭!”桂老夫人反問,“查是查不干凈了,自那之后,所有當日有牽連的,在御前都失了寵。

先帝遷都,沒有跟隨北上,留在臨安的,與當年的事兒多多少少有些關系。”

溫宴聽明白了。

永寧皇帝晚年,嫡出九皇子落水而亡。

定安侯府只是辦了花船,沒有牽扯到皇子爭斗,所以花錢保下了自家。

先帝登基,受益于九皇子之死,他們誰也不知道,先帝是否參與了計劃,還是僅僅看不慣世家子弟的生活,總之,他不顧反對,排除眾意,最終遷都。

“你們的祖母接到手里的就是個爛攤子,”桂老夫人道,“先帝剛登基沒有幾年,府里因前幾年的自保而一蹶不振,她也不是個打理中饋的能人,勉強支撐住了。

老婆子嫁進來,她就趕緊把中饋都交給了我。

我在娘家時只跟著學過一些,有些底子,但談不上精通,為了一家老小,只能自學。

這事兒還能問誰呢?知情的婆母幫不上忙,外人、哪敢叫外人知道府里狀況?都要臉!

受過苦,也吃過虧,老婆子挺住了,幾年下來有起色了,先帝要遷都了!

我們只能留下,對外說是最后一代了不折騰了,實際上是想折騰都沒銀子。

那么多公候伯府扎堆北上置府,地價水漲船高,我們哪有銀錢買個‘侯府’?

老婆子只想,把現有的家業撐住,維持定安侯府最后的體面。

婆母當日這么要求我,我也是這么要求二郎媳婦的。

再穩幾年,不管怎么樣,老婆子死的那天,侯府不再了,體面也就可以拋開了。

本來嘛,都已經能平平穩穩過完了,沒成想,大郎出事,哎!”

桂老夫人長長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臉,又握住了溫宴的手“還好把宴姐兒、章哥兒給接回來了,不然老婆子這心里啊……”

曹氏怕老夫人越來越來勁兒,趕忙道“您真的不容易,祖上的那些事兒,您不說,三叔他們都不知道,您說了,也不生誤會。”

“沒臉說啊,你管家,老婆子才不瞞你們夫妻,”桂老夫人道,“大郎和三郎都不知道,跟他們說,家里沒錢了,祖上斗雞斗蛐蛐斗沒了,還整個艘花船,船上死了位殿下,險些就被牽扯到皇位之爭里去,只損了錢沒丟性命還是我們運氣好,這話老婆子不想說,丟死人了!”

溫子諒聽完了來龍去脈,也忙安慰桂老夫人。

老夫人縱然對安氏不好,亦阻礙安氏去明州,但銀子上的事情,怪不到她頭上,也不是她默許二房私吞。

一件事歸一件事,溫子諒也說不出怪老夫人不出銀子了。

曹氏附和了兩句,心里卻想著,老夫人真會叫屈,她管家水平遠不如自己,若不然,以老夫人的性子,會在十二年前就把中饋交出來?肯定得攥到身子吃不消了才給。

不過是越管家里錢越少,覺得兒媳婦還有些能耐,趕緊換上來生財嘛。

想歸想,曹氏不會戳穿桂老夫人的叫苦。

溫宴和曹氏一樣,也怕老夫人沒完沒了的叫苦。

“祖母,”溫宴柔聲道,“可我們現在,一樣沒有錢買‘侯府’啊。”

桂老夫人抿住了唇。

這丫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苦還沒有倒完,就被溫宴拉著不得不面對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