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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歸仲的確氣炸了。
四公子點到為止,梁諱又是一問三不知,梁歸仲只能私底下去問畢之安。
畢之安坐下來與梁歸仲吃了盞茶,倒也沒特特瞞著,說了下查到的狀況。
“我估摸著令郎也不知情,”畢之安道,“梁大人,我們也是老交情了,我說句心里話,老來子再寵,也得管著,以前進順天府了,你還能領回去,要是哪天再稀里糊涂進來,我不讓你領了,你也別怪我。你寵兒子,誰不寵兒子?”
梁歸仲啞口無言。
畢之安說的是“誰”,意思是“皇上”。
別說皇上偏寵四公子,即便是不得寵的皇子,也比自家的老來子矜貴。
這一次,四公子是“警告”,大抵是知道梁諱只是被卷在其中,并沒有擔當什么角色,可若是下一回……
梁歸仲與畢之安道了謝。
他是得好好管管兒子了。
梁諱整天和一群公子哥兒混在一起,連被賣了都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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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看著,以后哪里還有數錢的機會,命都得沒了。
說起來,沈家……
此事是沈家在搗鬼。
皖陽郡主針對定安侯府,卻把毫不知情的梁諱牽扯進去……
他知道,沈臨說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可在梁歸仲看來,沈家勢力復雜,該斷尾時毫不留情。
狄察就是前車之鑒。
不管如何,他得多留一些保命錢。
“你心里有數就好。”畢之安見他聽進去了,準備告辭。
今日這些話,并不是為了拉梁歸仲一把,或是賣個好,而是,梁諱這么“天真”,指不定哪天又要被坑進順天府,畢之安被這些紈绔們弄得頭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到大堂上最好。
梁歸仲起身送客,心念一動,扣住了畢之安的手腕。
畢之安疑惑地看他。
“有一事……”梁歸仲說了一半,略微一頓,再開口時,牛馬不相及,“各方使節來朝,全是鴻臚寺接待,我聽他們說了幾次,皆是路途遙遠、變故頗多,十分辛苦。哪怕是修繕好的官道,也不容易走。使團難行,運輸亦難行。”
畢之安笑了笑,點了點頭。
這么莫名其妙的話,他聽懂了。
鴻臚寺做什么,畢之安豈會不知?
梁歸仲沒頭沒腦來一句,重點就在“路途遙遠、變故頗多”上。
這話不是說給他畢之安聽的,而是要借由他的口,轉告霍以驍,如此才好避人耳目。
梁歸仲怕被沈家賣了,便想先給四公子一個人情。
這個消息,沒多久就進了霍以驍和溫宴的耳朵里。
溫宴正拿逗黑檀兒,一人一貓玩得不亦樂乎。
聽見消息,溫宴轉頭就笑了:“梁大人倒是識時務。”
“他恨不能沈家立刻就倒了,也好過他兩頭謀算。”霍以驍道。
溫宴認同點頭。
梁歸仲這些年與沈家虛以委蛇。
不示好,他鴻臚寺卿的位子早沒了,可徹底投誠,他又不甘愿,只能在中間架著。
論平衡難度,他比黃卜慶辛苦。
與此同時,他手里掌握的訊息,也會比黃大人多一些。
梁歸仲給霍以驍指了路,既然兵部的底檔做得漂亮,那就查運輸。
狄察經手的不止是那批棉衣,其中還有什么故事,靠路線多少能窺得一二,再從中反推底檔,倒也是一條思路。
翌日,兵部衙門里,霍以驍和朱桓研究起了線路。
往北疆運輸,陸路居多,亦有走水路再換陸路的。
只看兵部檔案,那一批北上的就是御寒的棉衣、鎧甲、新造的兵器。
數量、造價與運輸時常,先前就理過了,問題有,卻不大。
霍以驍琢磨著得去趟工部。
還未過去,宮里來了人,請幾位殿下與他到御書房。
吳公公候在外頭,引他們一行人進去。
朱茂故作輕松地與吳公公道:“父皇午歇了嗎?這會兒找我們,是什么事?”
吳公公道:“中午歇了會兒。”
只答一個,第二個根本不答。
朱茂不好再追問,只是心里越發沒有底。
雖然,罪讓皖陽背了,但朱茂不敢確定,霍以驍和畢之安是不是真的沒有逮到他的尾巴,哪怕是尾巴上的一根毛。
父皇眼下未必會罰他,可沈家若聽到風聲……
思及此處,朱茂迅速睨了朱鈺一眼。
朱鈺指不定就會把他賣了。
霍以驍走在最后頭。
朱茂以為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神情變化,實則被霍以驍全看在眼中。
再看朱鈺,神色坦然又輕松,如此對比,對霍以驍之前的推測,倒也是一個佐證。
待幾人問安,皇上慢悠悠開口:“年后事多,朕也顧不上問問你們幾個,換了衙門觀政,可有什么心得?”
朱茂悄悄松了一口氣,而后整理思路,答皇上提問。
等他答完,便是朱桓,再往下……
霍以驍不做聲,等著朱鈺動靜。
朱鈺脾氣有一陣沒一陣的,有幾次眼睛看地,等霍以驍先答,或是皇上叫他名字,有幾次直接開口,全當沒有霍以驍這個人。
今兒大抵是心情還可以,朱鈺沒有僵持著,說他在刑部的體會。
皇上聽完,又問了兩句,視線落在了霍以驍身上。
其他三人說的,不外乎學了些什么,先前做了些什么,皇上有些好奇,霍以驍又會說出什么來。
霍以驍直接說起了他要做什么。
“底檔看得云里霧里,幾位大人倒是講解了一番,但我還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回去之后向工部的大人請教,沿途運輸涉及的腳夫、行程、與途徑之處當地衙門的配合,大抵是工部那兒清楚一些,”霍以驍道,“是了,也能問一問,當時那一批除了冬衣兵器,是否還有其他物資一并送往北境。”
皇上道:“問出來了就回朕,朕也想知道,狄察怎么就一夜之間懸梁了。”
說完,皇上示意他們都退了。
霍以驍轉過身,視線落在朱鈺的手上。
本來極其放松、自在的朱鈺忽然就緊張了,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捏著。
霍以驍佯裝不知情,跟在他們兄弟身后,出了御書房。
朱鈺借由“不順路”,獨自回刑部去了。
霍以驍看著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垂著眼想,方大人有事做了,得給方啟川派個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