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亦識月

第90章 兩句戳心問

后院廂房,姐妹三人圍桌而坐。

見段池池黯然傷神的樣子,懷玉心里又驚又疑,池姐姐這些年打理著結廬藥堂,家里外頭兩處抓,端雅的杏臉上無論何時也總帶著笑,從不見她如此這般心神憂憂。

“池姐姐,發生了什么事?”

段池池頓了頓,方嘆了口氣“昨日云霄和我鬧了點矛盾,他一氣之下跑了出去,我當時氣上心頭也沒叫人跟著,今晨丫頭們打掃他的房間,發現他將行李衣物都帶走了,我料想他必是回了云都。

“只是大半夜的,他一個人走夜路回去,我心急之下掉了眼淚。”

段池池說完,絞著手帕擦了擦眼淚,失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卻這般失態,白白讓你們取笑了。”

“嗐!”

段沁沁聽了,極其憤怒,反應極大,跳起來就道“云大哥怎么回事,不就是鬧了點矛盾嗎?用得著離家出走嗎?那么大個人了,還讓人這么不省心!俗話說,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決呢”

“段沁沁!”

段池池紅著臉制止了她繼續往下說。

什么夫妻,什么床頭床尾的,這妮子越發沒規矩了!

懷玉聽了段沁沁的話,也覺好笑,她替沁沁擋了來自段池池的嗔怪,正色道“沁姐姐說的也有些道理,雖然你和云大哥還未成親,但也就這幾月的事情了,什么事竟讓他氣得丟下你就回了云都?”

見懷玉問得嚴肅,段池池也不再隱瞞,三言兩語說出了實情。

原來這幾日里,因蘇滄的病,段池池又去了幾次蘇府,那蘇滄滿腹經綸、談吐不凡,段池池欽佩有加,兩人相見恨晚,從醫藥到人生無所不談,倒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而云霄聽到段池池對蘇滄的夸贊之語,泛酸之下,責問池池是不是對那蘇滄生了好感,段池池難以相信一向對自己溫柔可意的云霄竟這么懷疑自己,震驚之余,賭氣和他拌了幾句嘴。

“這……”

懷玉聽完,只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就因為這?

云霄大哥這醋吃得也太令人不明所以了吧,隨即又想到了外頭坐著的那位,算了,愛之深酸之切,莫過于此吧。

而方才還義憤填膺指責云霄的段沁沁,沉吟片刻之后,神色肅然地看著段池池“池姐姐,有一句話,我要問你。”

難得見到此刻這樣嚴肅的段沁沁,段池池莫名其妙,只道“問吧。”

“你對云大哥,是愛還是恩?”

“愛是何解?恩又作何解?”

段沁沁語重心長“愛是雙方互相珍惜,彼此相依相偎,只要看到他就滿心歡喜,彼此心意相通毫無隱瞞,愿意一起面對未來一路艱難險阻,道路荊棘;恩只是單方默默付出,另一方出于感動,才決定以身相許。池姐姐,你是哪一種?”

段池池愕然。

她對云霄,是愛嗎?

這些年云霄跟在她身后,他所有潤物細無聲的細致和照顧,段池池都看在眼里。

段池池要開藥堂,云霄跑前跑后,一個從來沒學過藥理的大男孩,硬生生去讀了許多醫書,只為了能多幫她分擔一點。

段池池還能清晰地記得,那一日秋雨綿綿,云霄撐傘替她擋雨,為了不靠她太近,他整個人都淋在雨下。

段池池抬頭看到他濕了的長發和衣袍,不動聲色地貼近了云霄,云霄渾身僵硬,兩人就這么一起回了云家小院,彼此心意雖未明說,但已心知肚明。

從最初的靦腆害羞不敢靠近段池池,到后來慢慢地試探著一步步走近,云霄花了整整五年時間。

段池池沉默著,只聽段沁沁又道“云大娘收留了我們一家,云大哥待你好,你出于感動感恩,不忍拒絕云大哥情意,是也不是?如今你遇到了蘇府公子,將其引為知己,對他有了君子相交之外的想法,是也不是?”

回答段沁沁的是一片沉默。

懷玉簡直要佩服死段沁沁了,按理兒她是三人中最沒有感情經歷的人,可她說出來的話卻又真的好像有那么一些道理,分析得頭頭是道,讓人不得不服。

懷玉擔憂地看著池姐姐,沁沁這兩問問得犀利,若不是親近之人,這樣往人心口上捅刀子的話,沁沁是絕對不會說的,不過面前的人是池姐姐,她也就無所顧忌了。

只是如今她挑明了這么一問,池姐姐又會如何作答?

沉默有頃,段池池終于出聲“我不知道我對云霄是愛還是恩,可我知道,我對蘇滄絕對沒有半點男女之情,我欣賞他的才華經綸,但也僅此而已。”

她握住懷玉雙手,焦急道“當務之急,是先派人追去云都確認云霄有沒有平安到家,昨晚一夜北風,雪下不停,他冒雪出走,我始終放心不下”

懷玉連忙出言安慰,并讓阿魏即刻派人前去云都,沿途注意云霄行蹤之后,段池池才堪堪放下了心。

“差點忘了正事,昨日蘇滄將紫螢姑娘關進了柴房,想來是紫螢發現了蘇滄對她的防備。”

這么快就發現了?

不過,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和段池池的身份并未特意隱瞞,進蘇府也是光明正大地進的,覓鷹盟的人要是沒有半點察覺,那才是愚不可及。

懷玉想了想“那我們就去正式會一會這個紫螢吧。”

“蘇滄的咳疾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懷玉你去就好。”段池池道,“況且,藥堂里只留沁沁一個人,我也不放心。”

懷玉狐疑地看了一眼段池池,才在沁沁的半推半攘之下出了房門。

趙宴見懷玉出來了,忙放下茶杯站起來“說完體己話了?”

“嗯?”

什么體己話?

趙宴搖頭,又問“你池姐姐出了什么事兒?”

“也沒什么大事。”懷玉上了馬車,穩穩地坐了下來,望著趙宴,嬌俏一笑,“這是個多情公子亂吃飛醋引出來的一段故事,你要聽么?”

趙宴知道她是在暗指自己亂吃飛醋呢,暗嘆一聲,突然一手搭在懷玉肩上,俊臉湊近懷玉“那看來,云霄的醋比我可酸得太多了。”

他緩緩說完,卻并未退開,呼出的熱氣輕輕撲在懷玉脖子上,撓得懷玉癢癢的,懷玉輕推了他一把,他卻紋絲不動,只盯著懷玉漸漸紅了的耳垂瞧。

半晌之后,趙宴輕笑一聲“不想吃醋,想親你。”

話未說完,已是對著懷玉的唇親了下去,淺淺的蜻蜓點水之后,他坐回了原位,露出饜足的笑容,溫柔地看著懷玉。

懷玉愣住,和趙宴目光相對“趙宴,你對我,是愛還是恩?”

趙宴也愣了愣,問出了和段池池一樣的問題“愛作何解?恩又作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