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聽小五是要去看望觀音廟的僧人,忙替小五跟何大富求情:“小五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咱們合該允她這一天的。”
其實何大富聽小五那么說,心里頭也是贊同的,畢竟他自覺對小五的恩德更大,這孩子對那幾位沙彌都如此感恩,對他們一家豈不更是沒話說?
是以他順勢給了白氏面子,點頭答應了下來,卻還是有些不放心,招呼二保跟小五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小五忙道:“不妨事,從前我在這城里也是獨自走慣了的……”
“今時不同往日,你現在是酒館的人,還是個女孩子,怎能獨自一人四處走動?”何大富撥著算盤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卻很是堅定。
他素來是何家拿主意的人,說什么就是什么,連白氏和兩個兒子都不能反駁,小五自問也是駁他不過的,只能迂回著拒絕,故意害羞:“跟二保一起出去,一男一女,怪不好意思的。”
白氏一聽笑得碗都要拿不住了,二保也一下子臉紅到耳根,只何大富和大保默默瞧了瞧二保,又瞧了瞧小五,臉上很是有些清冷。
何大富這次似乎聽進去小五的話了,或者是有什么顧慮,冷著臉吃了幾口飯,終于改口道:“那就讓翠兒跟你一起去吧。你們必須小心謹慎,不要做逾越規矩的舉動,讓別人瞧見了,傳到我耳朵里,可沒你們好果子吃。”
小五知道這已經是何大富的底線,只能默默答應下來。
翠兒得知這個消息簡直要樂瘋了,急著梳妝打扮像是要去參加什么重要的聚會一般,被白氏罵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脫下華麗的衣裙,卻也打扮得素雅精致,再將帷帽一戴,簡直跟大戶人家的官家小姐別無二致。
小五終是要自己討生活的,是以并不想佩戴帷帽,只說這樣跟在翠兒身邊就行,外人看了只會以為她是翠兒的丫鬟,不會有什么不妥之處。這話說得不但翠兒愛聽,白氏也很是滿意,覺得小五很有自知之明,順帶著又夸了小五幾句。
小五跟翠兒接觸不多,但年齡相仿,又都是女孩子,很快便能說到一處。更何況翠兒是個實打實的閨閣少女,從小到大最大的煩惱就是父母的管束,做過最過格的事兒就是跟白氏頂撞,就算有些小姐脾氣,對小五也是熱情的——她太想要個伴兒了。
好容易到了放假這一日,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透了,小五帶著存下的全部家當去接翠兒出門。她第一站打算去惠豐居,把欠王掌柜的一百文錢還了;第二站去李府找大姐,打聽一下奶奶和三丫的近況,再將存給奶奶和三丫的錢交給大姐,由她轉交;第三站去觀音廟道謝,告訴幾位沙彌她現在過得好,再盡己所能的添些香油錢。
要是還有時間,她還想去玉壺春聽聽書,偷學一下技能——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幾次想說故事都被酒客們打斷,對于他們來說,唱曲兒遠比說故事更有意思。小五不能說是酒客們不懂,只怪自己沒能力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一對一的交談容易,對著安靜的學生講課也容易,要在嘈雜的酒館里讓大家伙兒都安靜下來聽她長篇大論的說故事,她實在還沒找到竅門。
這中間她也跟何大富申請過,希望能給她擺一張桌子,像電視上看的那樣驚堂木一拍,但每次都被何大富沒有商量的拒絕:“你一個女孩子做這差事,不給咱酒館丟人嗎?”
翠兒聽聞小五打算先去還錢,很是好奇的非要打聽清楚,小五便講了自己流浪街頭時,惠豐居掌柜給了她一百文錢、后來卻被一個少年搶走的遭遇。這故事聽得翠兒一雙杏眼光芒四射,拉著小五的胳膊求她多講些流浪時的趣事。
小五笑道:“等有機會,我自然一一講給你聽。只是此番去惠豐居,你千萬替我保密——倒不是我故意隱瞞,實在是怕何叔多想。”
翠兒倒是不往心里去,皺起小巧的鼻子不屑道:“我爹就是這樣,什么都是他對,別人心里怎么想的,他比別人還清楚——你說你不是那么想的還不行,他根本就不信!全照著他自己的邏輯想別人。哼!”
小五笑道:“總歸你幫我保密就是了,免得多事。”
“我自然是幫你保密的,我還要你幫我保密呢!”翠兒笑嘻嘻抱住小五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說,“我聽說街上有很多好玩的地界,好多好吃的東西!你要陪我去玩玩、吃吃!對了,你不是愛唱曲兒嗎?娘還說你幾次想說書講故事被那群酒蒙子打斷了,想來你也愛說書?我也愛聽。咱們找個會說書唱曲兒的地方聽聽?我出錢!但是你必須給我保密!”
這不是歪打正著嗎?
小五從心底里頭往外高興,自然是連連應許:“這么好的事兒,干嘛不去?”
“哈哈哈……”翠兒高興得笑出聲來,但又怕被人聽見恥笑,忙用手帕掩了嘴,強忍著笑意跟小五使眼色。
兩人高高興興先去了惠豐居,只是先不叫王掌柜,只挑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此刻早茶已過,午茶尚早,正是茶館里最清凈的時候。小五和翠兒吃過飯了,是以只要了一份千層油糕和一壺玫瑰花茶。
小五聽老七酒館的酒客提起過惠豐居的千層油糕,都說甜而不膩,松軟可口。這口味并非隨意得來,需要將發得嫩嫩的面團搟成長方形面皮,刷一層豬油,再撒上白糖和豬板油丁,用折卷的方法將糕坯堆疊成千層,最后撒上紅絲,旺火蒸熟,晾涼后切成菱形的斜塊才大功告成。
翠兒自來愛吃這油糕,白氏也在家里學著做過,但總是差著味道。今兒親自坐在惠豐居的館子里吃現上的,翠兒實在是開心非常。
兩人吃了一會兒也不見人唱曲兒,翠兒便有些著急,自己又不敢問,催著小五找小二來問。小二道:“兩位姑娘有所不知,唱曲兒的得午后才來,輪流唱到半夜,這時辰怕是都沒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