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明果然不負眾望考中童生,半月后便可入學縣學。胡家一片歡騰,只胡思明拽拽的表示早在意料之中,惹得眾人歡笑不止。
胡夫人立刻買下縣學旁邊先前看中的一處宅邸,開在東南角的大門被稱為青龍門,據說入此門者必一路登科;門邊有門房,門內有照壁,再往里是花廳、倒座、耳房、游廊,再入內是正房,坐北朝南,正房之后有供女眷居住的后罩房,是整個四合院的最后方;
后罩房東側有個小花園,與前院園林有垂花門相隔,園林內亭臺樓閣,假山秀湖,足不出戶便能足賞四季美景。
胡思明一直說奢侈,只住幾年而已,買個他和方先生早先看中的小院即可。胡夫人卻道:“我瞧著務城繁華,又舍不得經常跟你分離,打算帶著你爹、你姐姐來務城做生意,正好你姐該嫁人了,在城里給他找個好人家。”
別說胡思明,連胡三都嚇了一跳,忙問侍妾月娘母女怎么辦,胡夫人笑道:“自是留在胡家堡,你若不放心,也別來務城就好了。”噎得胡三不知如何是好。
接下來胡夫人便安排住處,她和胡三自然是住在正房,方先生和胡思明住東、西廂房,胡思明的姐姐胡淑雅與小五、鳳蝶住后罩房,淑雅居東,小五和鳳蝶住西,互不干擾,又來往方便。
最不滿意的便是胡思明。
他原想著到了京城能脫離胡夫人的管束,再買個小一點的院子,與小五低頭不見抬頭見,有諸多時間親近;誰知現在買了個這么大的,他和小五居住的地方隔了十萬八千里,想找小五要么經過父母的正房大院,要么從園子穿過去,經垂花門到后花園,再經耳房進后罩房。
園子倒是沒人阻擋,可垂花門胡夫人是斷斷不會允許自己隨便出入,真真將人急死。
但胡家向來是母親做主,連胡三都不敢置喙,只能背地里偷偷跟方先生抱怨。方先生笑道:“你娘答應了小五陪你讀書,你放學后讓她來書房就是了。”說完見胡思明仍不滿意,不由得摸著他的頭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胡思明見他調笑自己,也忍不住回嘴看他的笑話:“是呢,這下姐姐來了,朝朝暮暮的追著您,看您往哪兒躲。”
“我說了,我不能人事,你娘就不會許她找我。”方先生渾不在意的笑著,仿佛“不能人事”是個多光榮的事兒,惹得胡思明終于笑出聲來:“我姐也說了,領養個孩子也是一樣的。我看您就從了吧,從此讓我叫您‘姐夫’,也讓我長一輩。”
笑得方先生直彈胡思明的腦殼。
小五也有她的煩惱。
有了依靠,便多了束縛,比如跟胡思明商量過將他不要的廢紙重新造紙,胡思明覺得好玩,也答應了,如今住在如此精美的園子,如何能隨意開辟出一片地界來弄那造紙的物事?造紙又向來不是什么干凈的活計。
她思忖著胡夫人是個爽利人,便找過去直接說了,想在新胡宅附近租個小院子,自己和鳳蝶獨住:“造紙一直是我心心念念的事兒,有了紙才好做生意……但造紙又臟亂得很,憑白將這么漂亮的院子糟蹋了,實在不忍。”
胡夫人沒想到小五還有這樣的心氣兒,對她便生出幾分好奇:“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做什么生意?當心嫁不出去!”
小五笑道:“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生意自己賺錢,若沒有男子能接受,不嫁也罷。”
她說得如蜻蜓點水般輕巧,胡夫人卻覺驚心動魄,愣了好半天才道:“有這樣的想法不稀奇,我少年時也這般想過,可惜不易達成,你若真能做到……怕真不是凡人。”
小五忍不住笑道:“不是凡人不敢說,只是前世沒喝孟婆湯罷了。”
胡夫人的一顆心卻早已隨思緒浮到天上,飄蕩了好久才逐漸落地:“這宅子里這么多空房,給你一間造紙又如何?”邊說邊命丫鬟拿來圖紙看了又看,最終指著后花園角落的兩間耳房和門前的一片空地道:“這里便給你造紙了——但愿你早日實現。”
小五沒想到胡夫人豪爽至此,感激得拉著鳳蝶便要行大禮,胡夫人一把拉住她溫柔笑道:“我跟你投緣,幫著你就算是幫著從前的自己了。以后你我之間不用客氣,有需要直接找我便是。”感動得小五忙連連道謝。
待安排好住所,胡夫人便讓胡思明、方先生和小五、鳳蝶看家,自己和胡三回胡家堡收拾,準備搬家事宜。臨行前胡思明一再擔心胡家堡和萬畝良田無人打理,胡夫人卻道:“有陳管家呢,有什么好擔心的?來務城做做生意,多條腿走路才是正理。”
胡思明沒法子,只能跟眾人一起同爹娘辭別。小五幾次上前想跟胡夫人說話,想了又想終歸還是退了回來,胡夫人瞧著她笑道:“你是不是擔心你爹娘?”
小五忙道:“爹娘來城里看過我兩次,我自是不擔心的;但我奶奶和三姐……我心里掛念得緊。”
“你放心,我自會派人去看她們,等你將來賺了錢,也買座這樣的宅子,也好接他們過來同住。”胡夫人笑道。
小五早就想買個小院接奶奶和三姐過來同住,小小的,只這胡宅其中一座院子就好。但自己前路未卜,三爺府那邊的麻煩也沒解除,此刻接過來只怕會連累她們。
她只能拿出準備好的二十兩銀子包交給胡夫人,請她代為轉送,并特別強調只給奶奶,胡夫人原不肯收,說自己出就是了,但見小五實在堅持,便大大方方的接過來笑道:“你放心,我定會找個妥善的人去,親自送到你祖母手中。”
馬車絕塵而去時胡思明還在奇怪,一個勁兒問小五怎么忽然同他娘關系那么好了,小五笑道:“自是說了讓她安心的話。”說罷便要帶著鳳蝶回房,急得胡思明連忙攔住:“我考上了縣學,都不慶祝一下嗎?等我娘回來,怕是再沒機會了!”
小五轉頭看了方先生一眼,見方先生點頭微笑,便笑著問胡思明道:“你打算怎么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