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小小一姑娘家,還帶著個傷號呢,也不知讓恩人姑娘伺候的,到底是恩人的什么人?
莫不是她男人?或者是兄長?
不過,想來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
唉!又多了兩張嘴啊,就丈夫找回來的這點子榆樹皮,磨的再細,水加的再多,怕是也哄不飽肚子,不夠吃啊!
而且為難人的是,如今水也不好找呀!
滿娘心里越發的苦,可看著已經朝恩人走過去,忙著招呼人恩人去的丈夫,滿娘什么怨怪的話都說不出來。
丁家的祖訓家風,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得人恩果千年記。
當初逃難,她就說不要帶那長生碑的累贅,公婆死活都不許不說,連丈夫與小叔子他們都說了自己,眼下這情況……
恩人兩次施恩,眼下還救了自家的丈夫,雖然她不知道,為何剛才丈夫會獨自一人回來,又為何聽到恩人的聲音后會臉上自責又懊惱。
她只知道,自己得趕緊給恩人弄點吃的,哪怕自己不吃,也得……
滿娘的心情酸著嘔,嘔著苦,最終卻只得招呼著自家的大女一起,準備去把榆樹皮給磨了,趕緊做點吃的來。
在放下紀允的時候,丁五六已經上來幫忙,一邊幫她扶著人,嘴里一邊還自責內疚的懊悔,“恩人,我,我不是……”。
肖雨棲松下肩膀上的縛繩,回頭看著都不知道以何臉面對自己,嘴里吞吞吐吐苦巴巴的丁五六,她好笑著。
空出的手,豪氣的拍了拍丁五六的肩膀。
“丁小哥,咱們可是老朋友了,不說這些多余的話,眼下我沒得地方落腳,就是不知道丁小哥能不能收留我們一晚上呀?”。
“恩人哪里的話,我……”。
“叫我小棲吧,丁小哥難道忘了,我叫肖雨棲呀!”。
“小棲恩人,我先前……”。
丁五六心里苦!
自家的情況他自己知道,一家七張嘴要吃,走到現在落腳破廟,不正是因為,他們再也沒有能力走下去了么。
與其說是在這里休整,還不如說是在這里等死。
他甚至還破罐子破摔的想著,即便是死,一家人全全乎乎的在一起,也總比再走下去,淪為別人鍋里的肉,陸陸續續死在那個犄角旮旯里,曝尸荒野的強。
少時就在驛站討生活,見過來來往往的人多了,接觸的人多了,丁五六自有看人的一套準則。
而很明顯的,小恩人別看年紀比自己小那么多,還是個姑娘家,雖然說樣子也狼狽,可恩人的步履卻穩健,而且還能以一己之力救下自己,一下子干翻那些兇惡的狼,再加之對方小小一姑娘,還能帶著個殘廢,這樣的人能是沒本事沒能力的?
可人家再有本事,再有能力,也不欠自己的呀。
他雖然明知道,扒上對方,他們一家子興許就能活。
可是再看對方小小一姑娘,估計都還沒有到及笄之年,再回憶起當初驛站里,那么小小一個人,用溫暖的小手,把一顆金瓜子放進自己手心里的溫暖,他丁五六就做不到這樣恩將仇報,狼心狗肺的事情。
畢竟,在這樣的亂世里,再能耐的人,被他們一家七口扒拉上,那絕對就是拖累。
所以,當時,自己寧可被罵忘恩負義,也走的決絕。
只是萬萬沒想到,恩人她居然跟來了,跟來了不說,還是那般的體貼為人著想。
真真是,兒時裝酷,大了裝弱,其實不就是為了幫助自己這個沒卵用的窩囊廢么!
如若不然,就憑著人家一把掀翻五六個混蛋的能力,哪里不能落腳?恩人這么說,估計還是顧忌了他的臉面啊!
心里想的分明,可越是這樣,丁五六心頭就越是發苦,愧不能受。
“恩人……”。
“小棲!”,肖雨棲也是醉了,怎么自己面對的這些人,都愛動不動喊恩人的毛病,就是改不掉呢?
丁五六呵呵苦笑,倒是從善如流,“小棲恩人。”。
罷罷罷,隨他們去,自己血槽已空,實在是已無力反駁。
“小棲恩人我幫您把這位……”。
“他叫紀九,我朋友。”。
“哦哦,恩人這邊靠近廟門,夜里風大,您跟這位紀九爺到神像那邊落腳吧,那邊暖和。”。
恩人既然都來了,看樣子還是因為不放心自己跟著來的,那不管怎么說,先讓恩人安頓下來再議。
肖雨棲也不客氣,嗯啦的應聲后,隨即就彎腰去撿剛剛松開的繩子,準備背上轉移陣地呢,丁五六就急急道:“我來,我來,哎呦……”。
可憐見的,比自己高一個頭的成年漢子,在饑餓與不斷的逃亡下,被欺辱困苦折磨的,居然連紀負負這么個小白臉都扶不動。
爭搶著要幫忙的人,結果沒有料到,小白臉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明明看著像是弱不禁風的一少年人,身體的份量還真就不輕。
再加上四不像上,位于紀負負腳底端的包袱皮里,還放著還幾個,他倆避人耳目用的茯苓呢。
好吧,可憐的丁五六,由于一個用力過猛,額……
實在是軟的沒有力氣,伸手一抬之下,自己倒是屁股蹲坐到地上去了。
丁五六嘴里下意識的驚呼一聲,吸引了肖雨棲與紀允的目光不說,更是吸引了佛像后,正忙碌磨粉的母女孩子幾個。
肖雨棲與紀允俱都哭笑不得的,雙雙看著茫然無措窘迫不已的丁五六。
肖雨棲忍住不厚道的笑,盡量不去看某人可憐兮兮的模樣,考慮到對方的面子,她也不去抓縛繩了,兩手握住四不像的把手,跟拉推車一樣,拉著人就走。
“丁小哥,我來就好,紀九這個家伙比較重。”。
這話說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紀允,耳朵尖都紅了不說,心里也是無奈的很。
拉著人到了神相邊上,把紀允放下,扶著他靠在神案邊上,直起腰來的時候,肖雨棲驀地就看到,神像后頭,正在儉省著,小心翼翼磨榆樹皮粉的母子幾個。
她就說自己忘記了什么來著!
“對了,丁小哥,還有丁家嫂子,這個東西能不能麻煩你們幫忙處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