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浪睜開眼睛,先是看見了董靜怡的臉,她在另一張躺椅上沉睡著,面容秀美,眼睛閉著,睫毛顯得特別長。
她竟然沒有去床上睡。
覃浪想要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被董靜怡握在手里,他看著女孩子緊緊握著她的手,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董靜怡是個好女孩,覃浪,你好好珍惜吧。
覃浪對自己說。
于是重新躺好,沒有將自己的手抽回,就那么躺著,讓自己的腦子放空。
越劇《家》已進入全國巡演狀態。
到云城一站的時候,白荷、覃小津、覃湖都去捧場了。
到了家門口的演出,作為家人,不去捧場實在說不過去。
看著舞臺上的鳴鳳,白荷附耳對覃小津說道:“如果從前就讓她踏踏實實唱越劇,像覃漢這樣,而不是去讓她進軍娛樂圈,現在說不定更太平些。”
覃小津扭頭笑了一下:“我們做人不能那么絕情,無論如何也得替蕭占考慮考慮,我們就把覃思放在他身邊嘛,這就叫‘母債女償’。”
覃小津說著壞笑一下,遭來白荷一記粉拳。
“我覺得應該把你放在蕭占身邊更合適,這叫妻債夫償!”
白荷說完,覃小津想笑,但白荷捂了他的嘴,“劇場不能喧嘩,好好看戲!”
覃小津攬過白荷的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白荷想叫,他也伸手捂住白荷的嘴,然后說道:“劇場不能喧嘩,好好看戲!”
白荷:“……”覃小津果然是個記仇的家伙!
舞臺上,已經到了最后一場戲,張之勻的覺新和李眉的梅表姐多年后重逢在梅林,昔日有情人如今已經各自經歷了坎坷人生,物是人非,悲從中來。
兩位都是越劇圈名角,無論表演和唱腔都賺足眼淚。
臺下戲迷們更是沉浸在戲中,淚流不止,白荷也抹了好幾次淚。
白荷哭的時候,覃小津就將她攬在懷里,嘴里喃喃:真是個多情的女人,真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
后排,蕭占看向緊緊依偎的兩人,別開了目光。
要是當初,老泰王不出面阻止詩琳公主的鬧劇,這兩人就會為了他答應公主的要求,離婚,分開,各奔東西,覃笙更沒有一個完整的家,白荷勢必又會帶著覃笙做單親媽媽,那自己真的就罪過了。
覃笙那孩子也成年了,很快就要參加高考,上大學,步入成年人的世界。
時間真是過得好快啊。
蕭占看向不遠處的覃笙,那男孩子集合了覃小津和白荷長相上的優點,是個美少年,不進軍娛樂圈實在可惜了。
舞臺上演員已經謝幕,覃思和覃漢從舞臺兩側分別走向對方,走到舞臺中間時手牽手走到舞臺前面來謝幕,臺下掌聲一片。
蕭占也伸手鼓掌,只是有些寥落。
娛樂圈是大染缸,紛繁復雜,他已經讓覃思踏進來了,就放過覃笙吧,還是讓覃笙好好做古箏世家的傳人,安安靜靜彈古箏,安安靜靜弘揚傳統音樂。
蕭占是后悔的,是自責的,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覃思。
覃思因為出演越劇《家》中鳴鳳一角收獲不少好口碑,又有不少工作找了過來,向清也已經幫她接洽了幾個工作,簽了合約了,很快又要過趕通告的日子。
接下來希望覃思能在娛樂圈順風順水地發展,希望自己能為她保駕護航。
有戲迷上臺為張之勻、李眉等主要演員獻花,像覃思獻花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他們獻完花突然就有一個拿出了不知藏在哪里的話筒遞給覃思,另一個則快速拿出攝像機。
是記者!是狗仔,假冒戲迷。
蕭占一驚。
然而他被周圍擠到一起的戲迷圍住了,來去不得。
臺上的記者已經開始采訪。
“覃思小姐,你身為當紅明星,卻來為戲曲舞臺站臺是因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一種使命和責任,我是明星是藝人,和戲曲演員一樣都是文藝工作者,都應該給觀眾帶來優秀的文藝作品。越劇《家》是改編自巴金先生的作品,是一部非常優秀的文藝作品,能參與這樣一部作品,我感到很榮幸。”
覃思的回答很得體,臺下的戲迷不管是張之勻家的還是李眉家還是覃漢家的,還有覃思的粉絲,都一起給覃思鼓掌。
蕭占唇角流露欣慰的笑,他草木皆兵了,這個采訪很正常,覃思的回答也十分周到,簡直可以給滿分。
覃小津和白荷也是這么想的。
“有乃母風范。”覃小津為覃思驕傲,不忘給自己妻子臉上貼金。
“是爸爸教導得好。”白荷也很給覃小津面子。
一旁,覃笙看著搞笑的父母,只能對覃湖說道:“我爸我媽只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我姐姐這么優秀明明是隨姑奶奶你嘛。”
覃湖哈哈大笑,一眾小輩里她最疼的就是覃笙,畢竟這才是覃家親親的后輩。當然這些話不能嘴上說出來,傷感情。
于是覃湖只能緊緊握住覃笙的手,說:“我們覃笙也很優秀。”
“我也隨姑奶奶!”覃笙親昵地把頭靠在覃湖肩上,覃湖更加樂了。
正笑著,就聽臺上記者問道:“覃思小姐來為傳統戲曲站臺,難道不是因為張之勻先生?”
覃思的笑容僵住了。
張之勻的笑容也僵住了。
覃漢、李眉,所有人都僵住了。
原本在覃思加盟越劇《家》之前大家就擔心的敏感話題,因為這段時間的巡演都很平靜順利而漸漸被大家遺忘、忽略,到此刻竟然才真正爆發出來。
臺下,戲迷們開始交頭接耳。
蕭占皺起了眉頭,看著臺上的記者,目光也陰沉下來,然而他出不去,他幫不了覃思,只能讓覃思自己去應付那些來者不善。
覃思很快就恢復了笑臉,說道:“張之勻是我的師哥,也是很好的朋友,他很優秀,我是深受大家喜愛的越劇名角,有他主演這臺越劇,我們這臺戲才能賣出這么火的票,這么受追捧……”
記者打斷覃思的話,又問道:“所以,你就是為了張之勻先生才會來演這臺戲,對不對?”
問題已經把覃思逼到了死角,只要覃思給出肯定的答案,不出明天,今晚網絡上的新聞就會怎么寫,就會寫些什么,大家仿佛已經可以預見,又一波臟水就要往覃思頭上潑去。
蕭占握住了拳頭。
涉及到自己,張之勻作為當事人,不能沉默,必須發聲。
“記者小姐,可以讓我說幾句嗎?”張之勻開口,記者看過去,立刻堆起職業假笑。
“張先生,覃思小姐曾是你的師妹,前一段時間您和覃思小姐的緋聞沸沸揚揚,聽說您現在已經離婚了,你的離婚是不是和覃思小姐有關?”女記者直接遞過話筒。
張之勻不是娛樂圈的人,他更不是一個心思滑頭的人,他就是個老老實實唱戲的,他為人儒雅內秀老實,還刻板,此刻他面色尷尬,說道:“我是離婚了,但和覃思小姐無關,是我們的婚姻自己出了問題。”
“出了什么問題?是因為有第三者嗎?第三者是誰?張之勻先生如果您不能說出第三者的名字,很難還覃思小姐清白,畢竟你之前和覃思小姐傳過緋聞,傳緋聞之后你離婚了,現在覃思小姐來助陣你的越劇,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你和覃思小姐的關系。”
“太過分了。”臺下,覃家人不忿,而觀眾已經一片嘩然。
其實不管張之勻怎么回答,甚至不需要回答,記者的新聞稿會如何寫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蕭占已經明確知道這兩個假裝戲迷獻花的記者是受人指使,這場記者采訪就是陷阱,而接下來更大的陷阱正等著覃思跳下去。
“我師哥他只是個戲曲演員,他不是娛樂圈的人,你們不要針對他,你們有什么問題直接采訪我好嗎?”覃思豪氣的性格看在記者眼里卻是另一番理解。
“覃思小姐這么護著張之勻先生,如果你們是一對情侶的話,那的確是一對恩愛的情侶。”女記者涼涼笑著。
“我們不是,我們只是師兄妹。”覃思的否認顯得那么蒼白無力,而張之勻白著臉,他原本就是個面皮薄的人,吵架、詭辯他原本就不會啊,他只會唱戲……
張之勻此刻真的很懊惱,為自己拖累了覃思感到抱歉,可是他的辯解竟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在一片亂紛紛尷尬的時刻,一個聲音說道:“其實,我才是覃思的男朋友。”
朗潤脆亮的年輕人的聲音,所有人都看過去——
那個覺慧。
身上還穿著民國學生裝的三少爺覺慧。
臺下,所有人都一時反應不過來。
就連女記者都呆了呆,而男記者的臉還從攝像機后頭抬起來。
覃漢沖男記者說道:“接下來,對著我拍。”又向女記者:“把你的話筒給我。”
無法讓人拒絕的指令,女記者鬼使神差遞了話筒過去。
覃漢接過來,一手拿著話筒,另一手握住了覃思的手,沖臺下所有人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那我就撿日不如撞日吧,我和覃思就在此時此刻,這個地方,官宣了。”
官宣?官宣什么?
全場所有人所有目光都匯聚在覃漢身上。
覃漢被看得還是有些緊張,他拉起覃思的手向大家示意:“因為覃思在娛樂圈工作,她是明星是藝人,許多時候身不由己,要照顧粉絲的感受,要保持單身,提升自己的商業價值,這就是流量明星的不得已的地方,其實,我是覃思的男朋友。”
臺上眾人一臉懵逼。
臺下,又嘩然起來。
覃家人完全傻住。
覃思看著覃漢,她心里快速計較著此時此刻的局面,如果她戳破覃漢的謊言會怎樣,如果她默認又會怎么樣。
然而她沒有更多的思考時間去精細計算,選擇哪一種方案對自己才是有利的。
女記者已經拋過問題給覃思:“覃思小姐,這位先生說他是你的男朋友,是真的嗎?”
不待覃思回答,覃漢就笑瞇瞇看著那位女記者,說道:“這位記者姐姐,你不會歲數這么大了還沒有談過戀愛吧?有些問題并不需要去問別人給答案,是可以用自己眼睛看的,你看著我,我看著覃思小姐時候的眼神,再想象一下你男朋友看你時候的樣子,是不是很像?”
覃漢說著就扭過頭看覃思,覃思回望著他,他的眼眸雪亮亮的,盈滿波光——
覃思突然就心虛了,不敢看了,臉上有火辣辣的感覺。
覃漢卻沒有讓覃思逃走,而是緊緊攬住她的肩,繼而對女記者說道:“記者姐姐,你可以判斷出來了嗎?我看著覃思小姐的眼神是不是像熱戀中的人才有的眼神?”
女記者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是的,那的確是看心愛的人才有的眼神,然而她不能承認啊。
如果這個年輕男人才是覃思的男朋友,那張之勻……
正常戀愛,和破壞別人家庭,兩種新聞達到的效果肯定是完全不一樣的。
女記者不說話,覃漢就自己說了,他在話筒里對著全場,大聲說道:“我愛覃思小姐,我和覃思小姐都是彼此的初戀,網絡上所有的傳聞都是假的,都是外界杜撰編造的,都不是事實。”
女記者終于回過神來:“這位先生,你的話一聽就像是謊言,如果你和覃思小姐是彼此的初戀,那張之勻……”
“是假新聞,我剛才已經說過了。”覃漢不悅。
“那石峰……”女記者不服氣。
覃思和石峰的戀情可是被媒體繪聲繪色渲染過的。
“也是假的,只是炒作,我們覃思和石峰從來沒有拍拖過,這位記者姐姐,石峰現在已經和大明星趙美好在一起了,你卻在這里把他牽扯進來,不好吧?據我所知,石峰對趙美好是非常忠誠的。”
女記者被噎到,面色很不好看:“覃思小姐,他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嗎?”
覃思看向覃漢,她還在猶疑著,覃漢就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腦勺——
全場一片嘩然后,繼而報以的是熱烈的掌聲。
圍觀群眾從來都最喜歡看這種場面。
只是,覃家人還無法從震驚中收拾自己的情緒:覃漢和覃思怎么可以——接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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